游園驚夢的作用
Ⅰ 白先勇的《游園驚夢》賞析
小說《游園驚夢》的成功在於將意識流手法的完美應用,在今昔的交錯與對比之中突出往昔的可戀,現在的悲涼,從而將人生的無可奈何表現得淋漓盡致!
當藍田玉在眾人的勸說下臉紅心跳地坐上了主位時,她不禁回想到了錢鵬志當年對她的照顧,為她擺的大場面,那時確是享盡榮華富貴和氣派尊嚴,而如今風華已逝,自己無力鎮住場面,確是今非昔比,失落和惆悵已成必然。
當藍田玉目睹著蔣碧月蠻橫耍潑的姿態飲下一杯花雕時,由一句似曾相識的「到底是不賞妹子的臉」勾起,意識流入桂枝香生日酒的時空,那時妹妹月月紅明艷動人,仗著年輕氣盛,也是說著這般話為難著她。而昔日的情人鄭彥秋竟也順勢胡鬧,彎著身敬酒,柔柔地叫夫人,全然無所顧忌。
月月紅正如今日的蔣碧月,都搶了姐姐的男人,還要在姐姐面前耍盡威風,要足面子。她們也都喜歡穿的那樣鮮艷,洋溢著光華,想要吸走眾人的目光。竇夫人今日的宴會和當年她的生日宴又構成了一組對比。
小說以第三人稱藍田玉的人物視角敘事,彷彿在積蓄力量,當酒力上來,錢夫人的感情也蘊積到相當程度時,完全中斷竇公館宴請賓客唱崑曲的現實線索。
在錢夫人意識流動中回到當年在南京酒席清唱會的情境中去:時而是錢將軍充滿憐愛的話語,時而是鄭彥青的柔聲低喚,時而是瞎子師娘的無限嘆息,時而是妹妹的肆意嘲弄,時而是自己與情人的縱情交歡,時而是妹妹與情人的輕柔淺語。
由於聽到《游園驚夢》,觸景生情,心理上又重新經歷了一次她一生中最痛苦的經驗……以往經驗和眼前情境所形成的合力喚起並且推動了錢夫人的意識流動。
錢夫人意識流動使眼前的竇公館故事和當年錢夫人在南京酒筵清唱會上故事的重疊。兩個時間橫斷面上的兩個故事,在錢夫人意識流中重疊在一起。
錢夫人的意識流將情緒引向高潮,在文本中自然地形成了跌宕起伏的效應,一個圓熟、和諧並且具有波瀾之美的藝術品就這樣臻於完成了。蒙太奇、時空跳躍、自由聯想等意識流技巧的交替使用,使現實與幻覺相互交織,構成一個時空錯亂、斑駁離奇的世界。
(1)游園驚夢的作用擴展閱讀
《牡丹亭》是我國明代戲劇家湯顯祖的代表作,扮演的是杜麗娘和柳夢梅的愛情悲喜劇。大家閨秀杜麗娘背父游園,看到「奼紫嫣紅開遍」的美景,發出「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的感嘆,激發了自身人性意識的覺醒。
南柯一夢,與柳夢梅相愛,夢醒後苦苦思念情人,抑鬱而亡。三年後復生,杜麗娘與柳夢梅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游園》是《牡丹亭》全劇的第十齣《驚夢》的前半部分。這部分由六支曲子組成,生動地唱出了顧影自憐的少女的懷春心情,把抒情、寫景和刻畫心理有機的結合在一起。
《游園》只是一個小小的片斷,但它喊出了封建社會中被壓抑女子的心聲,在那世間只有情難訴的裡面,游園的主題就具有了強烈的社會意義了。也正因如此,才在那些呻吟於封建禮教重壓之下的廣大青年女性的心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共鳴。
《驚夢》這一出戲通過長期幽居深閨的杜麗娘對美好春色的觀賞,以及對春光短暫的感嘆,表現出她對大自然的熱愛和青春意識的覺醒,以及對自己美好青春被耽誤的不滿。
反映了在宋明理學等封建禮教桎梏下青年女子的苦悶,揭露了扼殺人性的封建禮教對青年人的摧殘和造成的不幸,表現了鮮明的反封建精神。
Ⅱ 簡述「游園」在《牡丹亭》驚夢中的意義
「游園」在《牡丹亭》驚夢中的意義
《牡丹亭》全劇共五十五齣(場),「游園」是第十齣(驚夢)中的前半部分。
《牡丹亭》的愛情故事是十分獨特的,由情而夢,由夢而死,死而復生,終成眷屬。這是它奇幻情節逐嘗演進的主脈。《驚夢》就是這一奇幻情節主脈的第一環,在這里,作者的生花妙筆寫出了杜麗娘青春覺醒,寫出了女主人公在「牡丹亭上三生路」上邁出的具有決定意義的第一步。杜麗娘的愛情起步,何以呈現這種特異的形式?
就是因情而夢,夢中把愛情追求化為了行動。湯顯祖在《驚夢》前若干出戲裡面,如三、五、七、九出裡面,從人物的家庭、教養、環境等方面,為讀者觀眾提供了可信的答案。杜麗娘生活在理學泛濫,窒息人性的時代,她父親杜寶是個恪守禮教的正統官僚,他按照封建社會貴族女子的規范,為女兒精心構築「拘束身心」的精神囚籠,把麗娘禁錮在與社會,與大自然隔絕的「小庭深院」之中,她在官衙住了三年,竟連後花園也未曾到過;刺綉累了,在閨房中小憇片刻,居然也被看作是非禮並招致訓斥。這樣的環境,杜絕了她與青年異性發生愛情的一切機緣,使其任何合理的人生願望都只能化為徒然的渴求。不過,在這種獨特環境中成長起來的身為大家閨秀的杜麗娘,並沒有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走上一條反抗和追求的叛逆之路,也使她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封建傳統觀念的毒害。恰恰相反,曾經是安於社會和家庭替她鋪設的生活道路,「爹娘萬福,女孩兒無限歡娛,坐黃堂百歲春光,進美酒一家天䘵。」這是杜麗娘初次出場時的一段唱,這唱詞所傳達的顯然是隨順、柔和的心靈的節律。杜麗娘不但接受了「他日到人家知書達理,父母光輝」的庭訓,她表示「從今後茶餘飯飽破工夫,玉鏡台前插架書。」事實上她早已把男女四書都讀過了。「那賢達女都是些古鏡模」的觀念也深深地積淀在她的腦海里。「名為國香,實守家生,嫩臉嬌羞,志誠端重。」貼身丫環春香為杜麗娘所下的這幾句評語是相當准確的。但是,陰冷的世界,終究無法凍結青春少女的生命慾望,違背人性的虛偽教育,有時則收到了相反的效果——為詩章講動情腸。正是《詩經·關睢》這首所謂講「後妃之德」的詩篇,第一次撥動少女愛情的心弦。「關著的睢鳩,尚然有洲諸之興,可人而不如鳥乎?」為了排遣愁悶,她在春香的鼓動下,不顧家訓塾規走出深閨,來到春光明媚的後花園,於是生出了游園驚夢這一幕。
從結構上看,《驚夢》這出戲它可分為「游園」和「驚夢」兩部分;就內容而言,主要寫女主人公杜麗娘的青春覺醒,夢里鍾情,是她反抗和追求的叛逆之路的開始,文采飛揚,歷來為人們所傳誦。
《游園》由六支曲子組成。前三支曲子主要寫杜麗娘游園前的心理活動,後三支曲子主要寫麗娘游園中的所見所感。
【繞地游】:「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盡沉煙,拋殘綉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這曲子寫杜麗娘對深閨內院寂寞生活的厭倦和春光撩人,青春嚮往的心態。一夢醒來,鶯鳥鳴唱,春光是那樣撩人,而麗娘卻被禁錮在狹窄,冷寂的「小庭深院」中,百無聊賴聽憑沉香燃盡,針線活也沒心思去做。為什麼今年我對春天的關心和嚮往比去年更為殷切?
「夢回」,意思是從夢中醒來。「囀」,啼的意思。這句說黃鶯婉轉的歌聲把我從夢中喚醒。黃鶯歡叫是春天到來的象徵。「年光」,春光。「亂煞」,撩亂。煞,是加重語氣的助詞。寫出了杜麗娘對春光的特有感受。「夢回」「亂煞」關合物我兩端,頗有言外之致。「夢回」不僅指人從睡夢中醒來,而且包含著婉轉的鶯聲喚醒了女主人公的春情這樣一層意思。「亂煞」句也不光形容春色,更寫出杜麗娘的心旌搖盪,意緒撩亂。「小庭深院」,是杜麗娘生活的地方。「小」「深」二字說明生活天地極其狹窄,這是一種束縛人生活自由、窒息青春的陰冷環境。「炷盡沉煙」,是說沉香已燃盡熄滅了。「炷」,作動詞用,是一種很明貴的香料。這句說,沉水香已經燃盡了。「拋殘綉線」,指沒做完的針線活被拋在一邊。「恁」,怎麼,為什麼。「似」,比擬之詞,超過的意思。這句意是,為什麼今年對春天的關心嚮往,比去年更為殷切?這里,連丫環春香都看出了小姐對春天的關心、嚮往同去年不一樣。「炷盡」兩句一個「盡」,一個「拋」,一個「殘」,生動點出了女主人公沉悶單調的生活。從這支曲子中我們不難體會到杜麗娘對環境的不滿以及朦朧躍動的春情。這種情懷在賓白中也時有透露,「望斷」「憑欄」等都是。
【繞地游】曲意是:黃鶯婉轉的歌聲,把我從夢中喚醒。在小小、深深的庭院中站立,覺得遍地是撩亂人心的春光。那沉水香已經燃盡了,未做完的針線活拋在一邊。你為什麼對春天的關心、嚮往比去年更為殷切呢?
Ⅲ 簡要分析游園在牡丹亭中的作用和藝術特點
「游園」在《牡丹亭》驚夢中的意義
《牡丹亭》全劇共五十五齣(場),「游園」是第十齣(驚夢)中的前半部分.
《牡丹亭》的愛情故事是十分獨特的,由情而夢,由夢而死,死而復生,終成眷屬.這是它奇幻情節逐嘗演進的主脈.《驚夢》就是這一奇幻情節主脈的第一環,在這里,作者的生花妙筆寫出了杜麗娘青春覺醒,寫出了女主人公在「牡丹亭上三生路」上邁出的具有決定意義的第一步.杜麗娘的愛情起步,何以呈現這種特異的形式?
就是因情而夢,夢中把愛情追求化為了行動.湯顯祖在《驚夢》前若干出戲裡面,如三、五、七、九出裡面,從人物的家庭、教養、環境等方面,為讀者觀眾提供了可信的答案.杜麗娘生活在理學泛濫,窒息人性的時代,她父親杜寶是個恪守禮教的正統官僚,他按照封建社會貴族女子的規范,為女兒精心構築「拘束身心」的精神囚籠,把麗娘禁錮在與社會,與大自然隔絕的「小庭深院」之中,她在官衙住了三年,竟連後花園也未曾到過;刺綉累了,在閨房中小憇片刻,居然也被看作是非禮並招致訓斥.這樣的環境,杜絕了她與青年異性發生愛情的一切機緣,使其任何合理的人生願望都只能化為徒然的渴求.不過,在這種獨特環境中成長起來的身為大家閨秀的杜麗娘,並沒有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走上一條反抗和追求的叛逆之路,也使她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封建傳統觀念的毒害.恰恰相反,曾經是安於社會和家庭替她鋪設的生活道路,「爹娘萬福,女孩兒無限歡娛,坐黃堂百歲春光,進美酒一家天䘵.」這是杜麗娘初次出場時的一段唱,這唱詞所傳達的顯然是隨順、柔和的心靈的節律.杜麗娘不但接受了「他日到人家知書達理,父母光輝」的庭訓,她表示「從今後茶餘飯飽破工夫,玉鏡台前插架書.」事實上她早已把男女四書都讀過了.「那賢達女都是些古鏡模」的觀念也深深地積淀在她的腦海里.「名為國香,實守家生,嫩臉嬌羞,志誠端重.」貼身丫環春香為杜麗娘所下的這幾句評語是相當准確的.但是,陰冷的世界,終究無法凍結青春少女的生命慾望,違背人性的虛偽教育,有時則收到了相反的效果——為詩章講動情腸.正是《詩經·關睢》這首所謂講「後妃之德」的詩篇,第一次撥動少女愛情的心弦.「關著的睢鳩,尚然有洲諸之興,可人而不如鳥乎?」為了排遣愁悶,她在春香的鼓動下,不顧家訓塾規走出深閨,來到春光明媚的後花園,於是生出了游園驚夢這一幕.
從結構上看,《驚夢》這出戲它可分為「游園」和「驚夢」兩部分;就內容而言,主要寫女主人公杜麗娘的青春覺醒,夢里鍾情,是她反抗和追求的叛逆之路的開始,文采飛揚,歷來為人們所傳誦.
《游園》由六支曲子組成.前三支曲子主要寫杜麗娘游園前的心理活動,後三支曲子主要寫麗娘游園中的所見所感.
【繞地游】:「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盡沉煙,拋殘綉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這曲子寫杜麗娘對深閨內院寂寞生活的厭倦和春光撩人,青春嚮往的心態.一夢醒來,鶯鳥鳴唱,春光是那樣撩人,而麗娘卻被禁錮在狹窄,冷寂的「小庭深院」中,百無聊賴聽憑沉香燃盡,針線活也沒心思去做.為什麼今年我對春天的關心和嚮往比去年更為殷切?
「夢回」,意思是從夢中醒來.「囀」,啼的意思.這句說黃鶯婉轉的歌聲把我從夢中喚醒.黃鶯歡叫是春天到來的象徵.「年光」,春光.「亂煞」,撩亂.煞,是加重語氣的助詞.寫出了杜麗娘對春光的特有感受.「夢回」「亂煞」關合物我兩端,頗有言外之致.「夢回」不僅指人從睡夢中醒來,而且包含著婉轉的鶯聲喚醒了女主人公的春情這樣一層意思.「亂煞」句也不光形容春色,更寫出杜麗娘的心旌搖盪,意緒撩亂.「小庭深院」,是杜麗娘生活的地方.「小」「深」二字說明生活天地極其狹窄,這是一種束縛人生活自由、窒息青春的陰冷環境.「炷盡沉煙」,是說沉香已燃盡熄滅了.「炷」,作動詞用,是一種很明貴的香料.這句說,沉水香已經燃盡了.「拋殘綉線」,指沒做完的針線活被拋在一邊.「恁」,怎麼,為什麼.「似」,比擬之詞,超過的意思.這句意是,為什麼今年對春天的關心嚮往,比去年更為殷切?這里,連丫環春香都看出了小姐對春天的關心、嚮往同去年不一樣.「炷盡」兩句一個「盡」,一個「拋」,一個「殘」,生動點出了女主人公沉悶單調的生活.從這支曲子中我們不難體會到杜麗娘對環境的不滿以及朦朧躍動的春情.這種情懷在賓白中也時有透露,「望斷」「憑欄」等都是.
【繞地游】曲意是:黃鶯婉轉的歌聲,把我從夢中喚醒.在小小、深深的庭院中站立,覺得遍地是撩亂人心的春光.那沉水香已經燃盡了,未做完的針線活拋在一邊.你為什麼對春天的關心、嚮往比去年更為殷切呢?
Ⅳ 分析《牡丹亭. 驚夢》唱曲中「花」的意象在表達人物情感中的作用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抄,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濺! 」游園驚夢一段最重要一段就是這個,曲中「花」所象徵的自然是女主角。杜麗娘年少貌美,美而艷,當然可以說得上是花一樣的人物。杜麗娘從小便被養在深閨,不曾見過外面的世界,便如這花園中的花一般,出不去,只得依著這「斷盡頹垣」,表現出杜麗娘的苦悶之情。杜麗娘言「花」就是在說她自己,內心極其的渴望外面的世界。
Ⅳ 《王者榮耀》游園驚夢甄姬用起來好嗎
S9新賽季的來臨,甄姬也迎來了自己的春天。不僅擁有游園驚夢的皮膚加持為自己增添人氣,同時也得到了不小的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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Ⅵ 白先勇《游園驚夢》問題解答150字左右
勸告您將懸賞分提至100
Ⅶ 游園驚夢什麼意思
《游園驚夢》是崑曲《牡丹亭》的一個曲目。作者為中國明代戲曲家湯顯祖寫的宋代故事戲。
其中最為引人入勝的當屬杜麗娘與柳夢梅那亦真亦幻的愛情故事。一日,杜麗娘在聽私塾老師講課時,突然對感情新生嚮往。她背著父母、私塾老師,和丫環春香到後花園游春,游覽自家的後花園之後更生傷春之情,遂回房休息。
接著她做了一個夢,在夢中與書生柳夢梅在花園中相會,園中花神皆出護翼,一番雲雨之情後二人訂情而別。此時,麗娘的母親來到床前將女兒喚醒,母親看見女兒神情恍惚,囑咐她以後少去後花園。杜麗娘雖然應允,但心裡仍在追戀夢境,夢醒之後多次獨自入後花園尋找夢里多情郎。
杜麗娘在就尋無果後憂郁成疾傷情而死,化為魂魄尋找現實中的愛人,人鬼相戀,最後起死回生,終於與柳夢梅永結同心的故事。
由此,也就有了崑曲《牡丹亭》中杜麗娘「游園」、「驚夢」和「尋夢」等幾段戲。杜麗娘經歷了現實、夢幻與幽冥三個境界,這顯然是作者幻想的產物。作者借用三種境界的藝術對比來表達理想和思想,用夢幻和幽冥反襯出了現實的殘酷。
(7)游園驚夢的作用擴展閱讀:
在湯顯祖的《牡丹亭還魂記》中,至情化身的杜麗娘形象,在作品中呈現出「生而有情,因情成夢」的生命存在狀態,這種深厚、真摯而堅定的情感使杜麗娘的形象綻放出思想解放與生命自由的人性主義光輝。
該劇完成於明萬曆二十八年(1598),但直到明萬曆四十五年(1617)才刻版問世,書分上下2卷,共55出。萬曆原版《牡丹亭還魂記》有戊戌清遠道人題詞及丁巳季夏石林居士書於消夏軒的序。且在清遠道人題詞之後,有「程子美刻」4字,各卷之下題「明臨川湯顯祖若士編」,共計附圖40幅。
Ⅷ 白先勇的小說<游園驚夢>的理解與賞析
白先勇在小說《游園驚夢》中有意識地採用了敘事學方法及互文性思路。小說在外視角敘述中加入局部人物的內視角,並把兩種敘述視角相互結合、穿插,進而通過內視角的回顧性敘事,自然轉入意識流中的詩意表達。與此同時,中國文學的豐厚傳統給予作品互文性以極大便利,並營造了「人在戲中,戲在戲中」等多方面的藝術效果。由此,又構成了夢醒時分的寬闊的闡釋空間。
關鍵詞:《游園驚夢》;敘事視角;意識流;互文性;闡釋空間
白先勇的小說《游園驚夢》是《台北人》系列小說中的一篇,完成於1966年。1981年改編成同名舞台劇,在美國和台灣演出均獲得巨大成功。忠實於小說的意蘊,又配以演員出色的表演、優美的音樂以及服飾、舞美,共同構成了一個凄美哀婉的世界和一個人或一群人夢醒時分的痛苦。小說《游園驚夢》已經成為漢語讀者非常喜愛的文學經典,本文有意識地選用一些批評方法,對《游園驚夢》進行文本分析,探尋其藝術價值形成的機制。
一、敘述角度的自如轉換與意識流手法中的詩意表達
由於中國傳統白話小說脫胎於話本而擅長於敘述,其敘述視角基本採用第三人稱全知視角。敘述、描寫、議論、抒情自然地融合於無所不知的敘述者。這個敘事傳統滋養了古代小說家,也為現代小說家所嫻熟。白先勇既充分地繼承傳統敘述的自如便捷,又富有創造性地拓展了敘述視角,達到了傳統手法與現代手法的圓融,突出體現於三個層次敘述的遞進。
第一個層次,《游園驚夢》在第三人稱敘述視角中加入局部人物的第一人稱視角,並且兩種敘述視角互相結合、穿插。這個特點主要體現在小說開頭和前半部分。小說開篇,敘述者面對一群軍界官員和將軍夫人們,這些人大多經由南京、上海來到台灣,空間在時間的隧道中變遷,其間榮辱盛衰、人世更替、生離死別,有很多撕心裂肺的故事,只有採用俯視角的第三人稱敘述,才能統觀審視和把握。人的心理世界和感情線索對於小說太重要了,白先勇深得個中三昧。因此,他不滿足於時代風雲變幻的客觀記錄,他需要進入人物心理和感情深處,以便寄予對人生、愛情乃至人世的理解。如何解決既有俯視角的歷史敘述,又有感情和心理的深度描繪這個難題?在第三人稱俯視角敘述中穿插人物視角的局部敘述,成為作家的藝術選擇。
西方經典敘事學認為,第三人稱敘述同時可以具有「外視角」與「內視角」。作為「內視角」的人物的眼光往往較為主觀,帶有偏見和感情色彩,而作為「外視角」的故事外敘述者的眼光則通常較為冷靜[1](P217)。所以竇夫人桂枝香大宴賓客,邀請昔日得月台唱崑曲的各位姐妹們,這個起筆就採用了俯視角。引出了錢夫人後,敘述視角便轉為錢夫人這個內視角:「竇公館的花園十分深闊,錢夫人打量了一下,滿園子里影影綽綽,都是些樹木花草,……錢夫人一踏上露台,一陣桂花的濃香便侵襲過來了……」在竇夫人指引下,錢夫人一一見過諸位客人,這些客人也都是從錢夫人眼光看到和接觸到的。這個視角非同一般,錢夫人經歷過榮華富貴,見識過各種公館,竇公館自然地被置於比較視野中。至於這些客人,有南京時的舊相識,比如天辣椒蔣碧月,賴夫人、劉副官等,也有在台北興起來的新人,比如徐經理徐太太,程參謀等,新人與舊人同時處於一個場合,從經歷了歷史變故的錢夫人眼光看出去,引發的感慨當然具有特殊的意義。
第二個層次,錢夫人出場後,雖然沒有「我」這樣的標志性第一人稱敘述者出現,但是因為頻繁地採用錢夫人視角,實際上已經採用故事中人物的眼光來敘事了。於是,敘述視角發生了一個重要變化,即出現了敘事學所指出的第一人稱回顧性敘事。在這種回顧性敘事中」通常有兩種眼光在交替作用:一為敘述者『我』追憶往事的眼光,另一為被追憶的『我』正在經歷事件時的眼光」[1](P238)。如果我們將從錢夫人眼光看到和感覺到的認作是第一人稱回顧性敘述,就會發現,錢夫人確實在追憶,現場的人、景物和氛圍都是勾起她回憶的條件。但錢夫人如今所知肯定會比當年在南京時所知的要多,她在追憶,也在重新回到當時的體驗。比如,客人們都到齊了,竇夫人來請大家入席,人們推讓著,竇夫人讓錢夫人先坐下。這時「錢夫人趕忙含糊地推辭了兩句,坐了下去,一陣心跳,……倒不是她沒經過這種場面,好久沒有應酬,竟有點不慣了。從前錢鵬志在的時候,筵席之間,十有八九的主位,倒是她佔先的。錢鵬志的夫人當然上座,她從來也不必退讓……可憐桂枝香那時出面請客都沒份兒,連生日酒還是她替桂枝香做的呢。到了台灣,桂枝香才敢這么出頭擺場面,……」這樣的追憶連帶著也傳達出了當年的體驗,這個視角具有比較和引起傷感的功能……
第三個層次,意識流敘述線索。錢夫人的人物視角敘事,彷彿在積蓄力量,當酒力上來,錢夫人的感情也蘊積到相當程度時,意識流呼之欲出:完全中斷竇公館宴請賓客唱崑曲的現實線索,在錢夫人意識流動中回到當年在南京酒席清唱會的情境中去。《游園驚夢》的圓熟精緻的藝術風格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後半部分採用意識流手法且轉換自然。白先勇自己曾經說過:「我寫這篇小說寫了五次。前三次用比較傳統的手法寫內心的活動,我都不滿意。起初我並沒想到要用意識流手法。女主角回憶過去時的情緒非常強烈,也有音樂、戲劇的背景,為了表達得更好,嘗試用了意識流手法。」[2](P267)自然地轉換為意識流手法,這符合人物心理規律。英國心理學家瓦倫汀(Walentine)、貝爾納(Berlyne)、海爾森(Helson)等,都提出過漸進喚起理論。他們的實驗審美心理學認為,人們的審美情趣,並非一蹴而就,而是慢慢地調動起來的,無論是從作家創作角度講,還是從讀者接受角度講,都有一個心理喚起過程,即由簡單到復雜,由直白進入曲折,由緩慢發展到緊張的漸進過程。其實,這也是人的一般心理規律。在竇公館豪華鋪排的宴席上錢夫人多喝了幾杯花雕,又受到天辣椒的刺激,眼前景象喚起了當年在南京清唱會的景象,天辣椒如何對待她的親姐姐桂枝香,勾起了在南京清唱聚會上發現自己親妹妹與自己情人鄭彥青鄭參謀的私情,一陣急怒,啞了嗓子。此刻,由於聽到《游園驚夢》,觸景生情,心理上又重新經歷了一次她一生中最痛苦的經驗……以往經驗和眼前情境所形成的合力喚起並且推動了錢夫人的意識流動。意識流「這是威廉&S226;詹姆斯在他的著作《心理學原理》(1890)里所使用的一個片語,特指在一個清醒的頭腦中,源源不斷地流動著的思想和意識。『意識流』現在表示現代小說的一種敘述方法……自20年代始,意識流就成了文學敘述的一種模式。作家利用它來捕捉人物的心理活動過程的范圍和軌跡。在這一過程里,人的感覺認知與意識的和半意識的思想、回憶、期望、感情和瑣碎的聯想都融合在一起」[3](P34》)。在這個文本中,錢夫人意識流獲得了豐厚的藝術效應。第一,原本是竇夫人宴請的場面與故事,現在變成了眼前的竇公館故事和當年錢夫人在南京酒筵清唱會上故事的重疊。兩個時間橫斷面上的兩個故事,在錢夫人意識流中重疊在一起。讀者閱讀過程不斷地辨析兩個故事,實質是給自己講故事。他們理解了兩個故事的關系,也就理解兩個故事重疊的深層含義。第二,藉助於意識流手法捕捉到了崑曲的旋律。文本中意識流動中彷彿起到靈魂一樣作用的是音樂,這不僅表現在不斷地出現《山坡羊》《皂羅袍》等各種曲牌名字和《牡丹亭》里的唱詞,而且表現在意識的流動完全隨著音樂旋律而前行,讀者捕捉到了音樂旋律,也就對於錢夫人意識中的豐富復雜的內容有了理解,而理解錢夫人意識中的豐富內涵,也就欣賞了崑曲藝術。第三,錢夫人的意識流將情緒引向高潮,在文本中自然地形成了跌宕起伏的效應,一個圓熟、和諧並且具有波瀾之美的藝術品就這樣臻於完成了。
重要的不是作家採用了意識流手法,而是如何採用意識流手法。以上三個層次交錯和遞進,可以看做是作家將意識流置於其他敘述手法的和諧使用中。又因為其中的情緒和感情似乎都被中國傳統文化所浸透了,所以,在我看來,《游園驚夢》成功地採用意識流手法,得益於將意識流的內容放在中國傳統文化豐富內涵的平台上,與中國傳統文學、文化互相交融,這就涉及到這個文本的」互文性」問題了。
二、中國文學的豐厚傳統造就了優秀的「互文性」小說藝術
採用「互文性」方法分析《游園驚夢》,是探尋這個文本藝術價值的另一條路徑。「朱力亞&S226;克里斯蒂娃提出的互為指涉(intertextuality)這一術語,表示任何一部文學文本『應和』(echo)其它的文本,或不可避免地與其它文本互相關聯的種種方法。這些方法可以是公開的或隱蔽的引證和引喻;較晚的文本對較早的文本特徵的同化;對文學代碼和慣例的一種共同積累的參與等」[3](P373)。克里斯蒂娃關於「互文性」的思想啟發了我們:誠然,「互文性」超越於國家和民族,各民族國家的文學互相借鑒、互相指涉的空間是無限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對於民族國家文學來說,其歷史越悠久,貯存越豐厚,文學創作中「互文性」的空間就越大,「互文性」也隨之越加突顯,讓我們帶著這個啟示分析《游園驚夢》的互文性與中國傳統文學。
小說中互文現象頻頻出現。題目是借用了《牡丹亭》五十五齣戲之一的《驚夢》及劇中游後花園的情節,其實也是直接借鑒崑曲《游園驚夢》的題名;小說描寫的酒宴、唱崑曲的情節和傳統劇目《貴妃醉酒》有情節的相似之處;錢夫人和錢將軍的婚姻,以及情節中穿插的錢夫人、程參謀、天辣椒蔣碧月等談論表現曹子建和宓妃愛情的戲曲《洛神》,與隨從參謀的戀情等情節,都與曹植《洛神賦》描述的濃郁愛情意蘊有相似之處,有弦外意味;引用的一些曲牌名,比如《夜深沉》《將軍令》《萬年歡》《點絳唇》等也都與情節、人物的感嘆有多向的微妙聯系,都可以直接或者間接形成引喻。我所描述的互文現象分別來自這個文本「已經形成的形象或者意象及其隱喻」「文學作品的客觀世界。這是存在於象徵和象徵系統中的詩的特殊『世界』」以及」『形而上性質』(崇高的、悲劇性的、可怕的、神聖的)」[4]等這些層面。我的問題是,如果說,互文現象分布在作品各個層面,彌散於文本的藝術整體中,那麼,在作品構成與藝術價值形成中起到了怎樣的作用呢?
1.人物關系與「互文性」。人物觀和功能觀是傳統小說觀和結構主義小說觀的根本區別之一。比如,主張人物觀的福斯特(E.M.Forster)在《小說面面觀》中基本在故事層討論小說,他關注的主要問題是:故事、情節、人物、幻想、預言、布局和節奏等,對小說敘述規律探討很少[5]。確實,傳統文學批評在人物關系的理解上,基本落腳於情節結構方面,認為人物是中心,也是推動情節發展的動因。功能觀則強調人物在整個文本結構中可能起到的作用,這啟發了我們,能否在人物關系中發現其他藝術功能呢?比如在互文中發現其他功能?錢夫人是小說中最主要人物,她與宴會主人竇夫人以及竇夫人的親妹妹天辣椒蔣碧月,構成了一個有共同在南京得月台唱崑曲的過去,也有再聚首的今天;她們不是一般的相識,是地位此起彼伏的舊雨新知;特別是在嫁人這個重要人生轉折點,她們形成人生糾葛。她們的相互關系是在時間隧道中逐步紐結而成的。在故事的現在進行時,又頻頻以姊妹相稱,這種鼎足三立的人物關系,自然形成「三姊妹」的外觀印象。考據白先勇是否有意識地借鑒俄國作家契訶夫的多幕劇《三姊妹》的人物關系及意蘊,不是本文的任務,我關注的是互文的效果。哥倫比亞大學夏志清教授、柏克萊加州大學白之教授(CyrilBirch)看了《游園驚夢》舞台劇的錄像,都曾經拿契訶夫的《三姊妹》來比[2](P271)。《三姊妹》的戲劇情節從有意義的一天里開始:父親逝世一周年暨伊利娜命名日,在這一天,姊妹三人與父親昔日的部下圖贊巴赫中尉、維爾希寧中校相遇、相識,並且發生了感情糾葛,為她們後來的人生埋下了伏筆。劇情悲涼並且驚心動魄,劇終,奧麗迦擁抱著兩個妹妹,寬慰並且鼓舞著妹妹:「啊!我的上帝啊!時間會消逝的,我們會一去不返的,我們也會被後世遺忘的,……然而,我們現在的苦痛,一定會化為後代人們的愉快的;幸福與和平,會在大地上普遍建立起來的。後代的人們,會懷著感謝的心情來追念我們的,……多麼愉快呀!叫人覺得彷彿再稍稍等一會,我們就會懂得我們為什麼活著,我們為什麼痛苦似的……我們真恨不得能夠懂得呀!啊!我們真恨不得能夠懂得呀!」[《》(P337)在人物構成和悲涼命運等方面,契訶夫的《三姊妹》與白先勇的《游園驚夢》極為相似,「三姊妹」似乎可以成為覆蓋這類人物關系及人生意味的意象,只不過《游園驚夢》中的三姊妹故事時間與空間的變遷讓意蘊更復雜而已。《游園驚夢》對於《三姊妹》的關聯方式是極為隱蔽的,或者說是藉助於《三姊妹》已經在讀者心目中產生的意義而強化和播散《游園驚夢》自身的意義。由此,我們發現人物結構不僅推動情節發展,而且已經成為模式,並且在互文關系中產生寓意。
2.因互文所產生的「戲中戲」藝術效果,豐富和深化了作品意義。《游園驚夢》穿插的古典文學名篇大多為戲劇,並且已與文本形成和諧整體,意義互為指涉。人在戲中以及戲在戲中的互文性,引發讀者宿命般的夢幻感和悲劇再世等藝術感覺。最突出的是與湯顯祖《牡丹亭》的互文性關系。《牡丹亭》是一則愛情征服死亡、超越時空的故事,也是我國浪漫文學傳統的里程碑式作品,其中《驚夢》一折,到達了抒情詩的巔峰。小說中敘述到大家開始唱崑曲的時候,徐太太唱的是崑曲《游園驚夢》中的《游園》,唱到了「皂羅袍」:「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此時錢夫人流動的意識中回憶起當年在清唱會上自己的復雜感情,那時也是這段唱腔,「杜麗娘唱得這段『崑腔』便算是崑曲里的警句了。連吳聲豪也說:『錢夫人,您這段《皂羅袍》便是梅蘭芳也不能過的。可是吳聲豪的笛子卻偏偏吹得那麼高』」。這段《皂羅袍》是引發錢夫人各種思緒和意識流動的關鍵內容,也是文本揮發豐富意蘊的點睛之筆。「誰家院」已經超出了《牡丹亭》本身的具體情境而具有了形而上的意味:一切繁華富貴、一切賞心樂事都是飄移不定的,不是永久地屬於哪個人哪個家庭的。多年前南京清唱會上錢夫人早已體悟了一次其中的意味,現在經歷了世事滄桑變遷之後回憶起來,這一切,連帶錢夫人本人,又一次被置於戲中,《牡丹亭》的故事意蘊重新被提示出來,又與眼下錢夫人的感慨相互契合。確實,賞心樂事,究竟屬於誰家的?還很難說呢!當年桂枝香連請生日酒都沒有資格,還是錢夫人替她擺的酒筵,可是現在桂枝香卻能如此排場地大宴賓客,今天的桂枝香也許就是明天的錢夫人。「奼紫嫣紅開遍」也好,「良辰美景」也好,「賞心樂事」也好,都不固定地屬於哪個地點,哪個時間,哪個人家,形而上意味在「戲中戲」中進一步被強化。
3.文本中互文的另一個功能,是穿插在情節中的唱詞、曲牌名、戲劇名,對人物性格刻畫起到了暗示作用,也優美含蓄地描述出一些不便直接展示的情節。比如錢夫人的意識流中,回憶起了當年與隨從參謀的那段戀情,「杜麗娘快要入夢了,柳夢梅也該上場了。可是吳聲豪卻說,《驚夢》里幽會那一段,最是露骨不過的。(吳師傅,低一點兒吧,今晚我喝多了酒。)然而他卻偏捧著酒杯過來叫道:夫人。……榮華富貴——只有那一次。榮華富貴——我只活過一次。懂嗎?……」怎樣優雅含蓄地寫出錢夫人與鄭彥青的戀情來,與錢夫人形象關系是很密切的,用現成的戲文含蓄地表達,最是詩情畫意。錢夫人的感情經歷的細膩和委婉也就表現出來了。再如「吳師傅,換支低一點兒的笛子吧,我的嗓子有點不行了。哎,這段《山坡羊》。沒亂里春情難遣/驀地里懷人幽怨/則為俺生小嬋娟/揀名門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緣把青春拋得遠/俺的睡情誰見」。這段唱詞更細膩、傳神地暗示了他們當年的戀情。
「三姊妹」之一,天辣椒蔣碧月,用她姐姐桂枝香的話說:「是親妹子才專揀自己的姊姊往腳下揣呢!」在小說情節中,她唱的是《貴妃醉酒》,不僅唱,而且「蔣碧月果然裝了醉態,東倒西歪地做出了種種身段,一個卧魚彎下身去,用嘴將那隻酒杯銜起來,然後又把杯子當啷一聲擲到地上,唱出了兩句:人生在世如春/且自開懷飲幾盅」。這個形態的描繪,借用《貴妃醉酒》的故事和唱詞,共同刻畫了天辣椒潑辣、無所顧忌、對愛情有強烈渴望的性格。
4.中國文化河床中有深遠影響的人名、物名、曲名、地名等,因為在各樣語境中被反復使用,其基本固定的意義不斷被強化,其中不少已經具有含義豐富的原型色彩。所以,在這個文本中被運用到人名、地名上,再度形成暗示和互文現象。營造了全篇總體的懷舊與悲涼的氛圍。比如在中國文化中,「月亮」是含義非常豐富的文化形象,已經進入許多文學作品中,只要一提這個字眼,就能讓使用漢語的人們聯想起很多相關的故事。《游園驚夢》依託著個文化積淀,與月亮形成了廣泛的互文指涉,桂枝香、月月紅、蔣碧月、藍田玉,這些人名中有的與「月」字有關系,有的是詞牌名,比如桂枝香。有的來自詩詞,藍田玉就來自「藍田日暖玉生煙」的典故。還有地名,當年這些唱崑曲的姑娘們唱曲的地方叫做「得月台」。錢將軍對藍田玉說:「除了月亮摘不下來,都給你了。」再如,不斷地描寫「月光下」等。我國傳統文化中「月宮」一詞,最早出自於《海內十洲記》:「(東方朔)曾隨縣主履行,比至朱陵扶桑,蜃海冥夜之丘,純陽之陵,始青之下,月宮之間。」後來,經由《漁樵閑話錄》上篇《逸史》雲:「羅公遠引明皇游月宮,擲一竹枝於空中,為大橋,色如金。行十數里,至一大城闕。羅曰:『此乃月宮也。』仙女數百,素衣飄然,舞於廣庭中。」再後來唐鄭綮《開天傳信記》:「吾(唐玄宗)昨夜夢游月宮,諸仙娛予以上清之樂,廖亮清越,殆非人間所聞也。」至此,月宮的傳說始昭於世,且為人所稱絕。以上所列月宮傳說的流傳和被反復使用情況,表明至此已經擴展為更多相關的形象,攜帶的信息也更為豐富:竹枝,金色大橋,諸多仙女,素衣飄然,舞於廣庭中,上清之樂,非人間所能聞得……這些形象和信息繼而與嫦娥奔月傳說,與寂寞難耐等信息和感情模型相互指涉……再如,中國古典詩詞中有「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等詩句與人的聚合離散、人世變遷的情調等……這一切作為已有文化遺產,在《游園驚夢》的語境中,與人名、地名、環境等再度互相指涉,意義和感情內涵進一步豐厚起來。
《游園驚夢》的互文性現象,從細處說,包括以上所說各種詞曲牌名,各個傳統劇目的名字,以及中國的神話傳說等,其他文本與該文本形成一個縱橫交錯的網,互相滲透,互借其義,互相指涉。從大處說,則直接繼承和延續了中國古典小說戲曲的精神脈絡。白先勇自己曾經對這個繼承做過說明,指出了以往文學的精神繼承。他說:「曹雪芹用《西廂記》來暗示寶玉與黛玉的愛情,用《牡丹亭》來影射黛玉夭折的下場。利用戲曲穿插,來推展小說故事情節,加強小說主題命意,這是《紅樓夢》重要的敘事技巧之一。」[2](P210-213)李歐梵也曾描述過這種精神脈絡:「《游園驚夢》是現代小說,再上面是《紅樓夢》,再上面是《牡丹亭》。」[2](P247)無論從細處,還是從大處,都共同概括了《游園驚夢》互文性現象。可以說,《游園驚夢》為文學理論提供了互文性的典型範本。
三、夢醒時分的闡釋空間
由於意識流手法與敘述角度的自如轉換,由於依託中國豐厚文化財富的互文性,讓《游園驚夢》夢醒時分的精神內涵異常豐富,構成了一個夢醒時分的寬闊的闡釋空間。這是優秀文學作品最突出的特徵。對於這個寬闊的闡釋空間,可以從兩個方面來描述其表徵。一是這樣的文學作品意義是多向的、甚至是歧義的,難以用簡潔概括的語言加以歸納,而且似乎永遠說不完,也說不清楚;另一個是其意義超越了具體時代和民族國家。誠然,小說語境中錢夫人和桂枝香、天辣椒等姐妹是從大陸來到台北的,有特定時代和歷史的痕跡,她們的命運與這樣的歷史變遷紐結在一起,但是,僅用歷史變故無法囊括她們的故事所具有的深意。越是傑出的文學作品,這兩個方面的特徵越明顯。這是文學的形而上學特徵。作家用自己體驗抵達了形而上,所以作家經常會用諸如「永恆的、永遠重大的普遍美的事物」(弗&S226;施萊格爾)、「一首詩是生命的真正的形象,用永恆的真理表現出來了」(雪萊)、「我總是強迫自己深入到事物的靈魂,停止在最廣泛的普遍性上」(福樓拜)這類詞句。文學中的形而上如此具有人類普遍意義,闡釋空間自然是寬闊的。
下面讓我們在《游園驚夢》的闡釋空間中游弋一下吧。錢夫人的意識流可以看成是夢醒時分的標志,夢醒後的錢夫人最突出感受是懷舊:「她總覺得台灣的衣料粗糙,光澤扎眼,尤其是絲綢,哪裡及得上大陸貨那麼細致,那麼柔熟?」「可是台灣的花雕到底不及大陸的那麼醇厚,飲下去終究有點割喉。」懷舊豈止是對於特定時空?作為女人的懷舊,只要涉及到時間,就必然與「惜春」相關。錢夫人也表現出「惜春」情緒,對於南京時光的追憶,也是對於青春的追憶。白先勇自己說:「據我自己看我的小說,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美人遲暮的故事。」[2](P225)更進一步說,由互文所營造的「戲中戲」氛圍,人在戲中,人在演戲,人生就是一場戲的涵義不斷地得到強化。此時,人與戲的關系,已經不是哪個具體的人,哪出具體的戲了,而是普遍意義的人與戲的關系。
人與戲的關系超越具體的時空,所以「驚夢」也隨之具有了普遍意義。其實,在當年南京的那次清唱會,錢夫人發現自己的情人鄭彥青和自己妹妹月月紅的私情之後,已經有了一次「驚夢」。那次「驚夢」沉澱在內心深處,成為一個創傷。在這次竇夫人酒筵和崑曲清唱會上,天辣椒和程參謀的在場這個外在因素,再次勾起了錢夫人內心原來的創傷,於是有了第二次「驚夢」。「游園」而「驚夢」,似乎成為一個模式,反復地折磨人的靈魂。
在《游園驚夢》中,我們還發現,由於人在戲中和戲在戲中,由於互文網路中所引的《牡丹亭》那段「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的意蘊在互文性中反復被強化,所以,所謂的意蘊已經不獨屬於湯顯祖筆下的《牡丹亭》,或者崑曲的《游園驚夢》,或者白先勇的小說《游園驚夢》,而具有了形而上的性質。具體地說,相當於康德哲學中的「物自體」的恆久不變獨立存在的意味,更襯托出人生變換不居的永恆悲劇命運。「物自體」也譯為「自在之物」,指離開意識而獨立存在的不可認識的本體。我在這里主要取「物」的獨立存在之意,無論人是否意識到物的存在,物總是自得地存在著,而物自存在的恆久性,襯托出人世的變遷,或榮華富貴,或凋零落魄。其實,就是在《牡丹亭》中杜麗娘在游園時已經發現,奼紫嫣紅開遍,原是應該讓人去欣賞的,可是沒有人欣賞,都白白地給與了斷井頹垣。最後一句「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似乎有具體所指的,即批判封建禮教束縛了年輕人對青春和自然的熱愛,忽視大自然的美好。後來,不斷地在其他文學文本中出現,這個意思其實是得到了強化,或者說逐步地被抽象了。而在白先勇的小說《游園驚夢》里因為「戲中戲」的營構,失落、批判等意義已經不具體有所指,抽象程度進一步提高。大自然的美好生發出獨立存在的永恆意味,與之對應,人則是短暫的。所以「奼紫嫣紅開遍」也好,「良辰美景」也好,「賞心樂事」也好,作為客觀的存在,都不固定地屬於哪個地點,哪個時間,哪個人家,是永遠的「物自體」,以此映照出人世的變遷和短暫。昨天得勢的是錢夫人,今天宴賓客擺排場的則是竇夫人,那麼明天呢?明天賞心樂事落在誰家呢?在大自然的美好,以及「賞心樂事」恆久地獨立存在的襯托下,人生的悲涼意味生發出來。確實,這段唱詞被文學創作使用次數越多,「物自體」的恆久所襯托出的人世變遷、短暫以及悲涼意味的形而上特性就越突出。白先勇是人類靈魂的探險者和人生哲學的發現者,他在形而上的探索中加進了自己的理解。
Ⅸ 二游園驚夢中插敘紅樓夢元妃省親點戲張岱陶閹夢憶中的記載有什麼作用
因為元妃也是一個非常有高雅情趣的人,所以穿插這些
Ⅹ 《游園驚夢》文中插敘《紅樓夢》元妃省親點戲、張岱《陶庵夢憶》里的記載,有什麼作用
因為紅樓夢作者經常把這樣的情節寫進去來,預示人物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