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房山方山森林公園
1. 遊方山記譯文
自歡喜台拾級而升[1],凡九折,盡三百餘級[2],始登毗盧頂[3]。頂上為寺一百二十[4],丹碧錯落[5],嵌入岩際。庵寺皆精絕,蒔花種竹[6],如江南人家別墅。時牡丹正開,院院紅馥[7],沾薰游裾[8]。寺僧爭設供,山餚野菜,新摘便煮,芳香脆美。獨不解飲茶,點黃芩芽代[9],氣韻亦佳[10]。夜宿喜庵方丈[11],共榻者王則之、黃昭素也[12]。昭素鼻息如雷,予一夜不得眠。
【注釋】
[1]拾級:從台階一級一級地登山。
[2]盡:全部,總共。
[3]毗(pí)盧:佛名,毗盧舍那的省稱。這里以佛名名山。
[4]為:有。
[5]「丹碧」句:形容各種色彩交錯繽紛。
[6]蒔(shì):移栽植物。
[7]紅馥(fù):又紅又香。
[8]游裾(jū):遊人的衣服。
[9]黃芩(qín):草本植物,性寒,有去熱、降壓作用。
[10]氣韻:味道。
[11]方丈:佛寺長老或住持所居之處。
[12]王則之、黃昭素:人名,不詳。
上方山始建於隋末唐初,東漢明帝時期,高僧華嚴慧晟法師在這里開山造寺,香火旺盛,遊人紛紛踏來,成為佛教勝地。華嚴宗是佛教中一宗,創始人杜順,追認為初祖。華嚴宗在此方影響很大,華嚴慧晟法師被稱為「上方山的開山祖」。後來歷經擴建,終於形成以兜率寺為中心的七十二寺庵分布格局,總稱「六聘山天開寺」。 天開寺以遼金為鼎盛時期,金末毀於戰火,元代曾有復甦。現存寺院為明代萬曆年間所建。至解放初,原有寺廟遭受天災人禍破壞,剩下的寺庵僅有16座。六七十年代,各庵神像又全部被搗毀。1980年開始在上方山建築景點,修建了直通山腳的瀝青路。1984年5月,上方山被公布為北京市第三批文物保護單位。
從現存的一斗泉,舍利殿的明代壁畫,到雲水洞內遼乾統年間2米高的西方接引佛像及兜率寺後牆的佛說四十二章經,都是與佛教密不可分的。
鄧拓先生對上方山的文物保護和旅遊開發有著獨到的見解,並專門為此寫了題為「保護文物」的文章,內容如下:
最近有幾位同志談起北京郊區大房山的古跡,大家都覺得這是非常重要的文物區,它的歷史價值僅次於周口店的舊石器時代遺址。在這里,集中了隋、唐、遼、金幾個朝代的石經和共他遺物。只因它遠離北京城區,所以沒有引起人們的充分注意。其實,這里的名勝古跡十分優美。例如在上房山,有一座鍾乳石的溶洞,名叫「雲水洞」。它是地質構造中典型的「喀斯特」現象。許多人認為它比廣西桂林的「七星岩」決不遜色。然而,有人寧願跋涉千里去七星岩游覽,卻不知道在自己城市附近就有象雲水洞這樣的去處,這豈不是怪事嗎?
如果打開明代劉侗、於奕正的《帝京景物略》,人們就可以看到關於雲水洞的一段描寫:秉炬帚杖,隊而進洞。洞門高丈入數十丈,……過一天地,入一天地矣。左壁聞響,如人間水聲。炬之,水也。聲落潭底,不知其歸。又入,有黃龍、白龍盤水畔,爪怒張。導者曰:乳石也。淬炬其上,杖之而石聲。乃前,揚炬,望鍾樓、鼓樓,欄棟檐脊然。各取石左右擊各得鍾聲、鼓聲、磐聲、木魚聲。……」本來下面還有許多文字,是描寫雲水洞中由鍾乳石形成的石嗒、雪山等各種奇妙景緻的,我想不必抄錄全文了。同時,這部書上關於石經山等處許多名勝石跡的介紹,大家如能詳細一讀,也一定會引起很大的興趣。
明代還有幾個著名的學者,都曾到過房山,寫了文章。如徐文長的《上房山記》、袁宏道的《游小西天記》曹學佺的《游房山記》,都異口同聲地稱贊這里的名勝古跡和自然景色。清代以後的文字記載更多,用不著一一介紹了。
可惜的是,上房山的道路沒有修理,雲水洞等處更加年久失修了。這些地方現在所以不如七星岩等處知名,恐怕原因也就在此。但是,只要稍加修整,這幾處都不難很快地繁榮起來。
四面八方的遊客也紛紛撰文賦詩,贊美上方山的美景,這里僅選錄一二以享讀者。
游上方山記
(閩)曹學佺
出房山縣六十里,所過村落曰瓦井,日天光,曰孤山口,皆與山勢為升降,過孤山口則崇山如環,幽溪如帶,時時涉溪沿壁,蹺苔們蘿,乃至麓。有一庵焉,為諸峰所覆,如狻猊之昂首也。饞嚴兩壁相距,中開一線,鳥道盤旋,五里至石梯,梯即巨石,五丁鑿為坎,僅容半跬,高數百磴,左右兩鐵亘,長百尺,山巔下垂,涉者緣之,手與足分任其力。蓋左迫無極之岩,而右臨不測之淵矣。梯盡處有小庵可憩,折而東此,可一里,至山門。入門始昂首見諸庵縱橫稠疊,處於懸崖峭壁蒙茸之內,如鳥巢然,所謂禪枉也。獨上方寺正中,如負扆收居,躡千百磴,始可到。旁有兩澗流下,聞而不見水,其上有冰封之耳。又東折而往,則連嵓層陰,雪堆未化,獨有古柏青青,龍蟋虯舞,出雪之上。其嵓軒揭如仄,奇秀如雲,穿注如峰房燕壘,嵓下有泉,深三尺,廣倍之,面一平台,又十倍之。相傳開山時有龍占此,禪師叱之避,盡摯其山泉以去。師飛錫行,留泉僅滿斗,金山即名外泉也。山下有洞,尚隔一山,說者以此山空腹,寺徑達洞。然人必自其上行,上行必徑前峰,孤園突兀,形如摘星,望之甚憚,陟亦可至半,可兆諸庵,嶺亦劣平,尚不見洞。又下五里入洞,如一城,僧家依洞為窟,石床茆扉可掬,為客煮茗,初不有水,以葫蘆系腰至洞里取水,曳之出入。尋縛枯藤為炬鱗次而進,第一洞猶隱隱見影,二洞以內黯黑無光。三洞是一小竇,圍可三四尺,深五六立,伏地匍匐,束身蛇行,即僧所曳葫蘆處也。入三洞倏高廣,燎炬不見頂。旁有一潭,石蜿蜒如雙龍狀,其中園光如珠,於是取水焉。抵九洞無路,有穴如井,入者後人躡前背,丈余復空闊,但霧氣蓊塞,履滑衣濕,不易前進,至十三洞,路尚不窮,雲過此無奇,興盡返矣。大抵中以一曲為一洞,十三洞約有六七里。洞中之石玉白鏡瑩,剎為琉璃,逾寸明徹。其鏡之最著者曰蓮花山,片片如青蓮辨,曰龍虎,宛肖龍虎;曰長眉祖師,兀坐岩畔,眉修然垂;曰呂純陽,儼然具道者衣冠;曰石塔,層層筆立,曰石鍾鼓,叩之作鍾鼓聲。此非歷三洞穿竇之苦,不能得也,又其最著者曰須彌山,一山甚大,行良久難盡;曰雪山,猋如積雪。捫之若刺,曰不花樓,山之上有重樓焉,以雪為地。吐花如尋芝者數萬朵;曰仙人橋,跨青溪而渡;曰十八羅漢,為修短欹正各狀貉,曰接引旙,從頂倒懸,縹渺若拂。此非歷九洞入井之危不能得也。出洞之後,依然天光,迥若隔世,騖喜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