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記狸貓
① 西游記中白龍馬的武器是什麼
刀
第三十回抄 邪魔侵正法 意馬憶心猿 裡面用過一次
小龍接了刀,就留心,在那酒席前,上三下四、左五右六,丟開了花刀法。那怪看得眼吒,小龍丟了花字,望妖精劈一刀來。好怪物,側身躲過,慌了手腳,舉起一根滿堂紅,架住寶刀。那滿堂紅原是熟鐵打造的,連柄有八九十斤。兩個出了銀安殿,小龍現了本相,卻駕起雲頭,與那妖魔在那半空中相殺。這一場,黑地里好殺!怎見得:那一個是碗子山生成的怪物,這一個是西洋海罰下的真龍。一個放毫光,如噴白電:一個生銳氣,如迸紅雲。一個好似白牙老象走人間,一個就如金爪狸貓飛下界。一個是擎天玉柱,一個是架海金梁。銀龍飛舞,黃鬼翻騰。左右寶刀無怠慢,往來不歇滿堂紅。他兩個在雲端里,戰彀八九回合,小龍的手軟筋麻,老魔的身強力壯。小龍抵敵不住,飛起刀去,砍那妖怪,妖怪有接刀之法,一隻手接了寶刀,一隻手拋下滿堂紅便打,小龍措手不及,被他把後腿上著了一下,急慌慌按落雲頭,多虧了御水河救了性命。小龍一頭鑽下水去,那妖魔趕來尋他不見,執了寶刀,拿了滿堂紅,回上銀安殿,照舊吃酒睡覺不題。
② 西遊記中狢,是指什麼
古同「貉」來。貉(學名:Nyctereutes procyonoides)體型較源小,小於犬、狐。軀體肥壯,吻尖,四肢短,尾粗而短。毛色烏棕,具黑褐色大塊臉斑及界限不清晰的黑色背紋,四肢烏褐。頭骨眶下孔後緣至吻端的距離大於左右頰齒列間的跨度。顎部後緣超出頰齒列最末端水平線。下頜骨具「亞角突」。下頜臼齒三枚,第一下臼齒具下內尖。日本人常把「貉」稱作「狸」,中國人翻譯是多數將其稱為「狸貓」。生活在山林中,晝伏夜出,以魚蝦和鼠兔為食。常利用樹漏、石縫或其它洞穴進行穴居,有時也自行營巢穴居。是一種珍貴的毛皮獸,現在已開始大規模圈養。
③ 2D西遊題材的網路游戲(可變身為狸貓(惡)或豬(善))不是回合制的,夢幻不是
西遊記ol 方寸山這個門派
④ 西遊記第30回全文
第三十回 邪魔侵正法 意馬憶心猿 卻說那怪把沙僧捆住,也不來殺他,也不曾打他,罵也不曾罵他一句,綽起鋼刀,心中暗想道:「唐僧乃上邦人物,必知禮義,終不然我饒了他性命,又著他徒弟拿我不成?噫!這多是我渾家有甚麼書信到他那國里,走了風訊!等我去問他一問。」那怪陡起凶性,要殺公主。 卻說那公主不知,梳妝方畢,移步前來,只見那怪怒目攢眉,咬牙切齒。那公主還陪笑臉迎道:「郎君有何事這等煩惱?」 那怪咄的一聲罵道:「你這狗心****,全沒人倫!我當初帶你到此,更無半點兒說話。你穿的錦,戴的金,缺少東西我去尋,四時受用,每日情深。你怎麼只想你父母,更無一點夫婦心?」那公主聞說,嚇得跪倒在地,道:「郎君啊,你怎麼今日說起這分離的話?」那怪道:「不知是我分離,是你分離哩!我把那唐僧拿來,算計要他受用,你怎麼不先告過我,就放了他?原來是你暗地裡修了書信,教他替你傳寄;不然,怎麼這兩個和尚又來打上我門,教還你回去?這不是你乾的事?」公主道:「郎君,你差怪我了,我何嘗有甚書去?」老怪道:「你還強嘴哩!現拿住一個對頭在此,卻不是證見?」公主道:「是誰?」老妖道:「是唐僧第二個徒弟沙和尚。」原來人到了死處,誰肯認死,只得與他放賴。公主道:「郎君且息怒,我和你去問他一聲。果然有書,就打死了,我也甘心;假若無書,卻不枉殺了奴奴也?」那怪聞言,不容分說,輪開一隻簸箕大小的藍靛手,抓住那金枝玉葉的發萬根,把公主揪上前,捽在地下,執著鋼刀,卻來審沙僧,咄的一聲道:「沙和尚!你兩個輒敢擅打上我們門來,可是這女子有書到他那國,國王教你們來的?」沙僧已捆在那裡,見妖精凶惡之甚,把公主摜倒在地,持刀要殺。他心中暗想道:「分明是他有書去,救了我師父,此是莫大之恩。我若一口說出,他就把公主殺了,此卻不是恩將仇報?罷罷罷!想老沙跟我師父一場,也沒寸功報效,今日已此被縛,就將此性命與師父報了恩罷。」 遂喝道:「那妖怪不要無禮!他有甚麼書來,你這等枉他,要害他性命!我們來此問你要公主,有個緣故,只因你把我師父捉在洞中,我師父曾看見公主的模樣動靜。及至寶象國,倒換關文,那皇帝將公主畫影圖形,前後訪問,因將公主的形影,問我師父沿途可曾看見,我師父遂將公主說起,他故知是他兒女,賜了我等御酒,教我們來拿你,要他公主還宮。此情是實,何嘗有甚書信?你要殺就殺了我老沙,不可枉害平人,大虧天理!」 那妖見沙僧說得雄壯,遂丟了刀,雙手抱起公主道:「是我一時粗鹵,多有沖撞,莫怪莫怪。」遂與他挽了青絲,扶上寶髻,軟款溫柔,怡顏悅色,撮哄著他進去了,又請上坐陪禮,那公主是婦人家水性,見他錯敬,遂回心轉意道:「郎君啊,你若念夫婦的恩愛,可把那沙僧的繩子略放鬆些兒。」老妖聞言,即命小的們把沙僧解了繩子,鎖在那裡。沙僧見解縛鎖住,立起來,心中暗喜道:「古人雲,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若不方便了他,他怎肯教把我松放鬆放?」 那老妖又教安排酒席,與公主陪禮壓驚。吃酒到半酣,老妖忽的又換了一件鮮明的衣服,取了一口寶刀,佩在腰裡,轉過手,摸著公主道:「渾家,你且在家吃酒,看著兩個孩兒,不要放了沙和尚。趁那唐僧在那國里,我也趕早兒去認認親也。」公主道:「你認甚親?」老妖道:「認你父王。我是他駙馬,他是我丈人,怎麼不去認認?」公主道:「你去不得。』老妖道:「怎麼去不得?」公主道:「我父王不是馬掙力戰的江山,他本是祖宗遺留的社稷。自幼兒是太子登基,城門也不曾遠出,沒有見你這等凶漢。你這嘴臉相貌,生得這等醜陋,若見了他,恐怕嚇了他,反為不美,卻不如不去認的還好。」老妖道:「既如此說,我變個俊的兒去便罷。」公主道:「你試變來我看看。」好怪物,他在那酒席間,搖身一變,就變做一個俊俏之人,真個生得:形容典雅,體段崢嶸。言語多官樣,行藏正妙齡。才如子建成詩易,貌似潘安擲果輕。頭上戴一頂鵲尾冠,烏雲斂伏;身上穿一件玉羅褶,廣袖飄迎。足下烏靴花摺,腰間鸞帶光明。豐神真是奇男子,聳壑軒昂美俊英。公主見了,十分歡喜。那妖笑道:「渾家,可是變得好么?」公主道:「變得好!變得好!你這一進朝啊,我父王是親不滅,一定著文武多官留你飲宴。倘吃酒中間,千千仔細,萬萬個小心,卻莫要現出原嘴臉來,露出馬腳,走了風訊,就不斯文了。」老妖道:「不消吩咐,自有道理。』你看他縱雲頭,早到了寶象國,按落雲光,行至朝門之外,對閣門大使道:「三駙馬特來見駕,乞為轉奏轉奏。」那黃門奏事官來至白玉階前,奏道:「萬歲,有三駙馬來見駕,現在朝門外聽宣。」那國王正與唐僧敘話,忽聽得三駙馬,便問多官道: 「寡人只有兩個駙馬,怎麼又有個三駙馬?」多官道:「三駙馬,必定是妖怪來了。」國王道:「可好宣他進來?」那長老心驚道: 「陛下,妖精啊,不精者不靈。他能知過去未來,他能騰雲駕霧,宣他也進來,不宣他也進來,倒不如宣他進來,還省些口面。」 國王准奏叫宣,把怪宣至金階,他一般的也舞蹈山呼的行禮。 多官見他生得俊麗,也不敢認他是妖精,他都是些肉眼凡胎,卻當做好人。那國王見他聳壑昂霄,以為濟世之梁棟,便問他: 「駙馬,你家在那裡居住?是何方人氏?幾時得我公主配合?怎麼今日才來認親?」那老妖叩頭道:「主公,臣是城東碗子山波月庄人家。」國王道:「你那山離此處多遠?」老妖道:「不遠,只有三百里。」國王道:「三百里路,我公主如何得到那裡,與你匹配?」那妖精巧語花言虛情假意的答道:「主公,微臣自幼兒好習弓馬,采獵為生。那十三年前,帶領家童數十,放鷹逐犬,忽見一隻斑斕猛虎,身馱著一個女子,往山坡下走。是微臣兜弓一箭,射倒猛虎,將女子帶上本庄,把溫水溫湯灌醒,救了他性命。因問他是那裡人家,他更不曾題公主二字。早說是萬歲的三公主,怎敢欺心,擅自配合?當得進上金殿,大小討一個官職榮身。只因他說是民家之女,才被微臣留在庄所,女貌郎才,兩相情願,故配合至此多年。當時配合之後,欲將那虎宰了,邀請諸親,卻是公主娘娘教且莫殺。其不殺之故,有幾句言詞,道得甚好,說道托天托地成夫婦,無媒無證配婚姻。前世赤繩曾系足,今將老虎做媒人。臣因此言,故將虎解了索子,饒了他性命。那虎帶著箭傷,跑蹄剪尾而去。不知他得了性命,在那山中修了這幾年,煉體成精,專一迷人害人。臣聞得昔年也有幾次取經的,都說是大唐來的唐僧,想是這虎害了唐僧,得了他文引,變作那取經的模樣,今在朝中哄騙主公。主公啊,那綉墩上坐的,正是那十三年前馱公主的猛虎,不是真正取經之人!」 你看那水性的君王, 愚迷肉眼不識妖精, 轉把他一片虛詞,當了真實,道:「賢駙馬,你怎的認得這和尚是馱公主的老虎?」那妖道:「主公,臣在山中,吃的是老虎,穿的也是老虎,與他同眠同起,怎麼不認得?」國王道:「你既認得,可教他現出本相來看。」怪物道:「借半盞凈水,臣就教他現了本相。」國王命官取水,遞與駙馬。那怪接水在手,縱起身來,走上前,使個黑眼定身法,念了咒語,將一口水望唐僧噴去,叫聲「變!」那長老的真身,隱在殿上,真個變作一隻斑斕猛虎。此時君臣同眼觀看,那隻虎生得:白額圓頭,花身電目。四隻蹄,挺直崢嶸;二十爪,鉤彎鋒利。鋸牙包口,尖耳連眉。獰猙壯若大貓形,猛烈雄如黃犢樣。剛須直直插銀條,刺舌騂騂噴惡氣。果然是只猛斑斕,陣陣威風吹寶殿。國王一見,魄散魂飛,唬得那多官盡皆躲避。有幾個大膽的武將,領著將軍校尉一擁上前,使各項兵器亂砍,這一番,不是唐僧該有命不死,就是二十個僧人,也打為肉醬。此時幸有丁甲、揭諦、功曹、護教諸神,暗在半空中護佑,所以那些人,兵器皆不能打傷。眾臣嚷到天晚,才把那虎活活的捉了,用鐵繩鎖了,放在鐵籠里,收於朝房之內。 那國王卻傳旨,教光祿寺大排筵宴,謝駙馬救拔之恩,不然,險被那和尚害了。當晚眾臣朝散,那妖魔進了銀安殿。又選十八個宮娥彩女,吹彈歌舞,勸妖魔飲酒作樂。那怪物獨坐上席,左右排列的,都是那艷質嬌姿,你看他受用。飲酒至二更時分,醉將上來,忍不住胡為,跳起身大笑一聲,現了本相,陡發凶心,伸開簸箕大手,把一個彈琵琶的女子,抓將過來,扢咋的把頭咬了一口。嚇得那十七個宮娥,沒命的前後亂跑亂藏,你看那:宮娥悚懼,彩女忙驚。宮娥悚懼,一似雨打芙蓉籠夜雨;彩女忙驚,就如風吹芍葯舞春風。捽碎琵琶顧命,跌傷琴瑟逃生。出門那分南北,離殿不管西東。磕損玉面,撞破嬌容。人人逃命走,各各奔殘生。那些人出去又不敢吆喝,夜深了又不敢驚駕,都躲在那短牆檐下,戰戰兢兢不題。 卻說那怪物坐在上面,自斟自酌。喝一盞,扳過人來,血淋淋的啃上兩口。他在裡面受用,外面人盡傳道:「唐僧是個虎精!」亂傳亂嚷,嚷到金亭館驛。此時驛里無人,止有白馬在槽上吃草吃料。他本是西海小龍王,因犯天條,鋸角退鱗,變白馬,馱唐僧往西方取經,忽聞人講唐僧是個虎精,他也心中暗想道:「我師父分明是個好人,必然被怪把他變做虎精,害了師父。怎的好!怎的好?大師兄去得久了,八戒、沙僧又無音信!」 他只捱到二更時分,萬籟無聲,卻才跳將起來道:「我今若不救唐僧,這功果休矣!休矣!」他忍不住,頓絕韁繩,抖松鞍轡,急縱身,忙顯化,依然化作龍,駕起烏雲,直上九霄空里觀看。有詩為證,詩曰:三藏西來拜世尊,途中偏有惡妖氛。今宵化虎災難脫,白馬垂韁救主人。 小龍王在半空里,只見銀安殿內,燈燭輝煌,原來那八個滿堂紅上,點著八根蠟燭。低下雲頭,仔細看處,那妖魔獨自個在上面,逼法的飲酒吃人肉哩。小龍笑道:「這廝不濟!走了馬腳,識破風訊,躧匾秤鉈了吃人,可是個長進的!卻不知我師父下落何如,倒遇著這個潑怪。且等我去戲他一戲,若得手,拿住妖精再救師父不遲。」好龍王,他就搖身一變,也變做個宮娥,真個身體輕盈,儀容嬌媚,忙移步走入裡面,對妖魔道聲萬福: 「駙馬啊,你莫傷我性命,我來替你把盞。」那妖道:「斟酒來。」 小龍接過壺來,將酒斟在他盞中,酒比鍾高出三五分來,更不漫出,這是小龍使的逼水法。那怪見了不識,心中喜道:「你有這般手段!」小龍道:「還斟得有幾分高哩。」那怪道:「再斟上! 再斟上!」他舉著壺,只情斟,那酒只情高,就如十三層寶塔一般,尖尖滿滿,更不漫出些須。那怪物伸過嘴來,吃了一鍾,扳著死人,吃了一口,道:「會唱么?」小龍道:「也略曉得些兒。」依腔韻唱了一個小曲,又奉了一鍾。那怪道:「你會舞么?」小龍道:「也略曉得些兒,但只是素手,舞得不好看。」那怪揭起衣服,解下腰間所佩寶劍,掣出鞘來,遞與小龍。小龍接了刀,就留心,在那酒席前,上三下四、左五右六,丟開了花刀法。那怪看得眼吒,小龍丟了花字,望妖精劈一刀來。好怪物,側身躲過,慌了手腳,舉起一根滿堂紅,架住寶刀。那滿堂紅原是熟鐵打造的,連柄有八九十斤。兩個出了銀安殿,小龍現了本相,卻駕起雲頭,與那妖魔在那半空中相殺。這一場,黑地里好殺!怎見得:那一個是碗子山生成的怪物,這一個是西洋海罰下的真龍。一個放毫光,如噴白電:一個生銳氣,如迸紅雲。一個好似白牙老象走人間,一個就如金爪狸貓飛下界。一個是擎天玉柱,一個是架海金梁。銀龍飛舞,黃鬼翻騰。左右寶刀無怠慢,往來不歇滿堂紅。他兩個在雲端里,戰彀八九回合,小龍的手軟筋麻,老魔的身強力壯。小龍抵敵不住,飛起刀去,砍那妖怪,妖怪有接刀之法,一隻手接了寶刀,一隻手拋下滿堂紅便打,小龍措手不及,被他把後腿上著了一下,急慌慌按落雲頭,多虧了御水河救了性命。小龍一頭鑽下水去,那妖魔趕來尋他不見,執了寶刀,拿了滿堂紅,回上銀安殿,照舊吃酒睡覺不題。 卻說那小龍潛於水底,半個時辰聽不見聲息,方才咬著牙,忍著腿疼跳將起去,踏著烏雲,徑轉館驛,還變作依舊馬匹,伏於槽下。可憐渾身是水,腿有傷痕,那時節:意馬心猿都失散,金公木母盡凋零。黃婆傷損通分別,道義消疏怎得成! 且不言三藏逢災,小龍敗戰,卻說那豬八戒,從離了沙僧,一頭藏在草科里,拱了一個豬渾塘。這一覺,直睡到半夜時候才醒。醒來時,又不知是甚麼去處,摸摸眼,定了神思,側耳才聽,噫!正是那山深無犬吠,野曠少雞鳴。他見那星移斗轉,約莫有三更時分,心中想道:「我要回救沙僧,誠然是單絲不線,孤掌難鳴。罷!罷!罷!我且進城去見了師父,奏准當今,再選些驍勇人馬,助著老豬明日來救沙僧罷。」 那獃子急縱雲頭,徑回城裡,半霎時,到了館驛。此時人靜月明,兩廊下尋不見師父,只見白馬睡在那廂,渾身水濕,後腿有盤子大小一點青痕。八戒失驚道:「雙晦氣了!這亡人又不曾走路,怎麼身上有汗,腿有青痕?想是歹人打劫師父,把馬打壞了。」那白馬認得是八戒,忽然口吐人言,叫聲「師兄!」這獃子嚇了一跌,扒起來往外要走,被那馬探探身,一口咬住皂衣,道:「哥啊,你莫怕我。」八戒戰兢兢的道:「兄弟,你怎麼今日說起話來了?你但說話,必有大不祥之事。」小龍道:「你知師父有難么!」八戒道:「我不知。」小龍道:「你是不知!你與沙僧在皇帝面前弄了本事,思量拿倒妖魔,請功求賞,不想妖魔本領大,你們手段不濟,禁他不過。好道著一個回來,說個信息是,卻更不聞音。那妖精變做一個俊俏文人,撞入朝中,與皇帝認了親眷,把我師父變作一個斑斕猛虎,見被眾臣捉住,鎖在朝房鐵籠裡面。我聽得這般苦惱,心如刀割。你兩日又不在不知,恐一時傷了性命。只得化龍身去救,不期到朝里,又尋不見師父。 及到銀安殿外,遇見妖精,我又變做個宮娥模樣,哄那怪物。那怪叫我舞刀他看,遂爾留心,砍他一刀,早被他閃過,雙手舉個滿堂紅,把我戰敗。我又飛刀砍去,他又把刀接了,捽下滿堂紅,把我後腿上著了一下,故此鑽在御水河,逃得性命。腿上青是他滿堂紅打的。」八戒聞言道:「真個有這樣事?」小龍道:「莫成我哄你了!」八戒道:「怎的好?怎的好!你可掙得動么?」小龍道:「我掙得動便怎的?」八戒道:「你掙得動,便掙下海去罷。 把行李等老豬挑去高老莊上,回爐做女婿去呀。」小龍聞說,一口咬住他直裰子,那裡肯放,止不住眼中滴淚道:「師兄啊!你千萬休生懶惰!」八戒道:「不懶惰便怎麼?沙兄弟已被他拿住,我是戰不過他,不趁此散火,還等甚麼?」小龍沉吟半晌,又滴淚道:「師兄啊,莫說散火的話,若要救得師父,你只去請個人來。」八戒道:「教我請誰么?」小龍道:「你趁早兒駕雲回上花果山,請大師兄孫行者來。他還有降妖的大法力,管教救了師父,也與你我報得這敗陣之仇。」八戒道:「兄弟,另請一個兒便罷了,那猴子與我有些不睦。前者在白虎嶺上,打殺了那白骨夫人,他怪我攛掇師父念《緊箍兒咒》。我也只當耍子,不想那老和尚當真的念起來,就把他趕逐回去,他不知怎麼樣的惱我,他也決不肯來。倘或言語上,略不相對,他那哭喪棒又重,假若不知高低,撈上幾下,我怎的活得成么?」小龍道:「他決不打你,他是個有仁有義的猴王。你見了他,且莫說師父有難,只說師父想你哩,把他哄將來,到此處見這樣個情節,他必然不忿,斷乎要與那妖精比並,管情拿得那妖精,救得我師父。」八戒道:「也罷也罷,你倒這等盡心,我若不去,顯得我不盡心了。我這一去,果然行者肯來,我就與他一路來了;他若不來,你卻也不要望我,我也不來了。」小龍道:「你去你去,管情他來也。」 真個獃子收拾了釘鈀,整束了直裰,跳將起去,踏著雲,徑往東來。這一回,也是唐僧有命,那獃子正遇順風,撐起兩個耳朵,好便似風篷一般,早過了東洋大海,按落雲頭。不覺的太陽星上,他卻入山尋路。正行之際,忽聞得有人言語。八戒仔細看時,看來是行者在山凹里,聚集群妖。他坐在一塊石頭崖上,面前有一千二百多猴子,分序排班,口稱「萬歲!大聖爺爺!」八戒道:「且是好受用,且是好受用!怪道他不肯做和尚,只要來家哩!原來有這些好處,許大的家業,又有這多的小猴伏侍!若是老豬有這一座山場,也不做甚麼和尚了。如今既到這里,卻怎麼好?必定要見他一見是。」那獃子有些怕他,又不敢明明的見他,卻往草崖邊,溜阿溜的溜在那一千二三百猴子當中擠著,也跟那些猴子磕頭。 不知孫大聖坐得高,眼又乖滑,看得他明白,便問:「那班部中亂拜的是個夷人,是那裡來的?拿上來!」說不了,那些小猴一窩蜂把個八戒推將上來,按倒在地。行者道:「你是那裡來的夷人?」八戒低著頭道:「不敢,承問了。不是夷人,是熟人熟人。」行者道:「我這大聖部下的群猴,都是一般模樣。你這嘴臉生得各樣,相貌有些雷堆,定是別處來的妖魔。既是別處來的,若要投我部下,先來遞個腳色手本,報了名字,我好留你在這隨班點扎。若不留你,你敢在這里亂拜!」八戒低著頭,拱著嘴道:「不羞,就拿出這副嘴臉來了!我和你兄弟也做了幾年,又推認不得,說是甚麼夷人!」行者笑道:「抬起頭來我看。」那獃子把嘴往上一伸道:「你看么!你認不得我,好道認得嘴耶!」行者忍不住笑道:「豬八戒。」他聽見一聲叫,就一轂轆跳將起來道:「正是!正是!我是豬八戒!」他又思量道:「認得就好說話了。」行者道:「你不跟唐僧取經去,卻來這里怎的?想是你沖撞了師父,師父也貶你回來了?有甚貶書,拿來我看。」八戒道: 「不曾沖撞他,他也沒甚麼貶書,也不曾趕我。」行者道:「既無貶書,又不曾趕你, 你來我這里怎的? 」八戒道:「師父想你,著我來請你的。」行者道:「他也不請我,他也不想我。他那日對天發誓,親筆寫了貶書,怎麼又肯想我,又肯著你遠來請我?我斷然也是不好去的。」八戒就地扯個謊,忙道:「委實想你!委是想你!」行者道:「他怎的想我來?」八戒道:「師父在馬上正行,叫聲徒弟,我不曾聽見,沙僧又推耳聾。師父就想起你來,說我們不濟,說你還是個聰明伶俐之人,常時聲叫聲應,問一答十。因這般想你,專專教我來請你的,萬望你去走走,一則不孤他仰望之心,二來也不負我遠來之意。」行者聞言,跳下崖來,用手攙住八戒道:「賢弟,累你遠來,且和我耍耍兒去。」八戒道:「哥啊,這個所在路遠,恐師父盼望去遲,我不耍子了。」行者道: 「你也是到此一場,看看我的山景何如。」那獃子不敢苦辭,只得隨他走走。 二人攜手相攙,概眾小妖隨後,上那花果山極巔之處。好山!自是那大聖回家,這幾日,收拾得復舊如新,但見那:青如削翠,高似摩雲。周圍有虎踞龍蟠,四面多猿啼鶴唳。朝出雲封山頂,暮觀日掛林間。流水潺潺鳴玉佩,澗泉滴滴奏瑤琴。山前有崖峰峭壁,山後有花木穠華。上連玉女洗頭盆,下接天河分派水。乾坤結秀賽蓬萊,清濁育成真洞府。丹青妙筆畫時難,仙子天機描不就。玲瓏怪石石玲瓏,玲瓏結綵嶺頭峰。日影動千條紫艷,瑞氣搖萬道紅霞。洞天福地人間有,遍山新樹與新花。八戒觀之不盡,滿心歡喜道:「哥啊,好去處!果然是天下第一名山!」行者道:「賢弟,可過得日子么?」八戒笑道:「你看師兄說的話,寶山乃洞天福地之處,怎麼說度日之言也?「二人談笑多時,下了山,只見路旁有幾個小猴,捧著紫巍巍的葡萄,香噴噴的梨棗,黃森森的枇杷,紅艷艷的楊梅,跪在路旁叫道: 「大聖爺爺,請進早膳。」行者笑道:「我豬弟食腸大,卻不是以果子作膳的。也罷也罷,莫嫌菲薄,將就吃個兒當點心罷。」八戒道:「我雖食腸大,卻也隨鄉入鄉是。拿來拿來,我也吃幾個兒嘗新。」二人吃了果子,漸漸日高。那獃子恐怕誤了救唐僧,只管催促道:「哥哥,師父在那裡盼望我和你哩。望你和我早早兒去罷。」行者道:「賢弟,請你往水簾洞里去耍耍。」八戒堅辭道:「多感老兄盛意,奈何師父久等,不勞進洞罷。」行者道:「既如此,不敢久留,請就此處奉別。」八戒道:「哥哥,你不去了?」 行者道:「我往哪裡去?我這里天不收地不管,自由自在,不耍子兒,做甚麼和尚?我是不去,你自去罷。但上復唐僧:既趕退了,再莫想我。」獃子聞言,不敢苦逼,只恐逼發他性子,一時打上兩棍,無奈,只得喏喏告辭,找路而去。行者見他去了,即差兩個溜撒的小猴,跟著八戒,聽他說些甚麼。真個那獃子下了山,不上三四里路,回頭指著行者,口裡罵道:「這個猴子,不做和尚,倒做妖怪!這個猢猻,我好意來請他,他卻不去!你不去便罷!」走幾步,又罵幾聲。那兩個小猴,急跑回來報道:「大聖爺爺,那豬八戒不大老實,他走走兒,罵幾聲。」行者大怒,叫: 「拿將來!」那眾猴滿地飛來趕上,把個八戒,扛翻倒了,抓鬃扯耳,拉尾揪毛,捉將回去,畢竟不知怎麼處治,性命死活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⑤ 《西遊記》第三十回
第三十回 邪魔侵正法 意馬憶心猿
書名:西遊記 作者:吳承恩
卻說那怪把沙僧捆住,也不來殺他,也不曾打他,罵也不曾罵他一句。綽起
鋼刀,心中暗想道:「唐僧乃上邦人物,必知禮義,終不然我饒了他性命,又著
他徒弟拿我不成?噫!這多是我渾家有甚麼書信到他那國里,走了風訊!等我去
問他一問。」那怪陡起凶性,要殺公主。
卻說那公主不知,梳妝方畢,移步前來,只見那怪怒目攢眉,咬牙切齒。那
公主還陪笑臉迎道:「郎君有何事這等煩惱?」那怪咄的一聲罵道:「你這狗心
賤婦,全沒人倫!我當初帶你到此,更無半點兒說話。你穿的錦,戴的金,缺少
東西我去尋,四時受用,每日情深。你怎麼只想你父母,更無一點夫婦心?」那
公主聞說,嚇得跪倒在地,道:「郎君啊,你怎麼今日說起這分離的話?」那怪
道:「不知是我分離,是你分離哩!我把那唐僧拿來,算計要他受用,你怎麼不
先告過我,就放了他?原來是你暗地裡修了書信,教他替你傳寄。不然,怎麼這
兩個和尚又來打上我門,教還你回去?這不是你乾的事?」公主道:「郎君,你
差怪我了,我何嘗有甚書去?」老怪道:「你還強嘴哩!現拿住一個對頭在此,
卻不是證見?」公主道:「是誰?」老妖道:「是唐僧第二個徒弟沙和尚。」
原來人到了死處,誰肯認死,只得與他放賴。公主道:「郎君且息怒,我和
你去問他一聲。果然有書,就打死了,我也甘心;假若無書,卻不枉殺了奴奴也?」
那怪聞言,不容分說,輪開一隻簸箕大小的藍靛手,抓住那金枝玉葉的發萬根,
把公主揪上前,捽在地下,執著鋼刀,卻來審沙僧。咄的一聲道:「沙和尚!你
兩個輒敢擅打上我們門來,可是這女子有書到他那國,國王教你們來的?」沙僧
已捆在那裡,見妖精凶惡之甚,把公主摜倒在地,持刀要殺。
他心中暗想道:「分明是他有書去,救了我師父,此是莫大之恩。我若一口
說出,他就把公主殺了,此卻不是恩將仇報?罷、罷、罷!想老沙跟我師父一場,
也沒寸功報效,今日已此被縛,就將此性命與師父報了恩罷。」遂喝道:「那妖
怪不要無禮!他有甚麼書來,你這等枉他,要害他性命!我們來此問你要公主,
有個緣故,只因你把我師父捉在洞中,我師父曾看見公主的模樣動靜。及至寶象
國,倒換關文。那皇帝將公主畫影圖形,前後訪問,因將公主的形影,問我師父
沿途可曾看見,我師父遂將公主說起。他故知是他兒女,賜了我等御酒,教我們
來拿你,要他公主還宮。此情是實,何嘗有甚書信?你要殺就殺了我老沙,不可
枉害平人,大虧天理!」那妖見沙僧說得雄壯,遂丟了刀,雙手抱起公主道:
「是我一時粗鹵,多有沖撞,莫怪莫怪。」遂與他挽了青絲,扶上寶髻,軟款溫
柔,怡顏悅色,撮哄著他進去了,又請上坐陪禮。那公主是婦人家水性,見他錯
敬,遂回心轉意道:「郎君啊,你若念夫婦的恩愛,可把那沙僧的繩子略放鬆些
兒。」老妖聞言,即命小的們把沙僧解了繩子,鎖在那裡。沙僧見解縛鎖住,立
起來,心中暗喜道:「古人雲,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若不方便了他,他怎肯
教把我松放鬆放?」
那老妖又教安排酒席,與公主陪禮壓驚。吃酒到半酣,老妖忽的又換了一件
鮮明的衣服,取了一口寶刀,佩在腰裡,轉過手,摸著公主道:「渾家,你且在
家吃酒,看著兩個孩兒,不要放了沙和尚。趁那唐僧在那國里,我也趕早兒去認
認親也。」公主道:「你認甚親?」老妖道:「認你父王。我是他駙馬,他是我
丈人,怎麼不去認認?」公主道:「你去不得。』老妖道:「怎麼去不得?」公
主道:「我父王不是馬掙力戰的江山,他本是祖宗遺留的社稷。自幼兒是太子登
基,城門也不曾遠出,沒有見你這等凶漢。你這嘴臉相貌,生得這等醜陋,若見
了他,恐怕嚇了他,反為不美,卻不如不去認的還好。」老妖道:「既如此說,
我變個俊的兒去便罷。」公主道:「你試變來我看看。」好怪物,他在那酒席間,
搖身一變,就變做一個俊俏之人,真個生得——
形容典雅,體段崢嶸。言語多官樣,行藏正妙齡。才如子建成詩易,貌似潘
安擲果輕。頭上戴一頂鵲尾冠,烏雲斂伏;身上穿一件玉羅褶,廣袖飄迎。足下
烏靴花折,腰間鸞帶光明。豐神真是奇男子,聳壑軒昂美俊英。
公主見了,十分歡喜。那妖笑道:「渾家,可是變得好么?」公主道:「變
得好!變得好!你這一進朝啊,我父王是親不滅,一定著文武多官留你飲宴。倘
吃酒中間,千千仔細,萬萬個小心,卻莫要現出原嘴臉來,露出馬腳,走了風訊,
就不斯文了。」老妖道:「不消吩咐,自有道理。」
你看他縱雲頭,早到了寶象國。按落雲光,行至朝門之外,對閣門大使道:
「三駙馬特來見駕,乞為轉奏轉奏。」那黃門奏事官來至白玉階前,奏道:「萬
歲,有三駙馬來見駕,現在朝門外聽宣。」那國王正與唐僧敘話,忽聽得三駙馬,
便問多官道:「寡人只有兩個駙馬,怎麼又有個三駙馬?」多官道:「三駙馬,
必定是妖怪來了。」國王道:「可好宣他進來?」那長老心驚道:「陛下,妖精
啊,不精者不靈。他能知過去未來,他能騰雲駕霧,宣他也進來,不宣他也進來,
倒不如宣他進來,還省些口面。」國王准奏叫宣,把怪宣至金階。他一般的也舞
蹈山呼的行禮。多官見他生得俊麗,也不敢認他是妖精。他都是些肉眼凡胎,卻
當做好人。
那國王見他聳壑昂霄,以為濟世之梁棟,便問他:「駙馬,你家在那裡居住?
是何方人氏?幾時得我公主配合?怎麼今日才來認親?」那老妖叩頭道:「主公,
臣是城東碗子山波月庄人家。」國王道:「你那山離此處多遠?」老妖道:「不
遠,只有三百里。」國王道:「三百里路,我公主如何得到那裡,與你匹配?」
那妖精巧語花言虛情假意的答道:「主公,微臣自幼兒好習弓馬,采獵為生。那
十三年前,帶領家童數十,放鷹逐犬,忽見一隻斑斕猛虎,身馱著一個女子,往
山坡下走。是微臣兜弓一箭,射倒猛虎,將女子帶上本庄,把溫水溫湯灌醒,救
了他性命。因問他是那裡人家,他更不曾題公主二字。早說是萬歲的三公主,怎
敢欺心,擅自配合?當得進上金殿,大小討一個官職榮身。只因他說是民家之女,
才被微臣留在庄所。女貌郎才,兩相情願,故配合至此多年。當時配合之後,欲
將那虎宰了,邀請諸親,卻是公主娘娘教且莫殺。其不殺之故,有幾句言詞,道
得甚好,說道:
托天托地成夫婦,無媒無證配婚姻。前世赤繩曾系足,今將老虎做媒人。
臣因此言,故將虎解了索子,饒了他性命。那虎帶著箭傷,跑蹄剪尾而去。
不知他得了性命,在那山中修了這幾年,煉體成精,專一迷人害人。臣聞得昔年
也有幾次取經的,都說是大唐來的唐僧,想是這虎害了唐僧,得了他文引,變作
那取經的模樣,今在朝中哄騙主公。主公啊,那綉墩上坐的,正是那十三年前馱
公主的猛虎,不是真正取經之人!」
你看那水性的君王,愚迷肉眼不識妖精,轉把他一片虛詞,當了真實,道:
「賢駙馬,你怎的認得這和尚是馱公主的老虎?」那妖道:「主公,臣在山中,
吃的是老虎,穿的也是老虎,與他同眠同起,怎麼不認得?」國王道:「你既認
得,可教他現出本相來看。」怪物道:「借半盞凈水,臣就教他現了本相。」國
王命官取水,遞與駙馬。那怪接水在手,縱起身來,走上前,使個黑眼定身法,
念了咒語,將一口水望唐僧噴去,叫聲:「變!」那長老的真身,隱在殿上,真
個變作一隻斑斕猛虎。此時君臣同眼觀看,那隻虎生得——
白額圓頭,花身電目。四隻蹄,挺直崢嶸;二十爪,鉤彎鋒利。鋸牙包口,
尖耳連眉。獰猙壯若大貓形,猛烈雄如黃犢樣。剛須直直插銀條,刺舌騂騂噴惡
氣。果然是只猛斑斕,陣陣威風吹寶殿。
國王一見,魄散魂飛,唬得那多官盡皆躲避。有幾個大膽的武將,領著將軍
校尉一擁上前,使各項兵器亂砍。這一番,不是唐僧該有命不死,就是二十個僧
人,也打為肉醬。此時幸有丁甲、揭諦、功曹、護教諸神,暗在半空中護佑。所
以那些人,兵器皆不能打傷。眾臣嚷到天晚,才把那虎活活的捉了,用鐵繩鎖了,
放在鐵籠里,收於朝房之內。
那國王卻傳旨,教光祿寺大排筵宴,謝駙馬救拔之恩。不然,險被那和尚害
了。當晚眾臣朝散,那妖魔進了銀安殿。又選十八個宮娥彩女,吹彈歌舞,勸妖
魔飲酒作樂。那怪物獨坐上席,左右排列的,都是那艷質嬌姿。你看他受用。飲
酒至二更時分,醉將上來,忍不住胡為,跳起身大笑一聲,現了本相,陡發凶心,
伸開簸箕大手,把一個彈琵琶的女子,抓將過來,扢咋的把頭咬了一口。嚇得
那十七個宮娥,沒命的前後亂跑亂藏,你看那——
宮娥悚懼,彩女忙驚。宮娥悚懼,一似雨打芙蓉籠夜雨;彩女忙驚,就如風
吹芍葯舞春風。捽碎琵琶顧命,跌傷琴瑟逃生。出門那分南北,離殿不管西東。
磕損玉面,撞破嬌容。人人逃命走,各各奔殘生。
那些人出去又不敢吆喝,夜深了又不敢驚駕。都躲在那短牆檐下,戰戰兢兢
不題。
卻說那怪物坐在上面,自斟自酌。喝一盞,扳過人來,血淋淋的啃上兩口。
他在裡面受用,外面人盡傳道:「唐僧是個虎精!」亂傳亂嚷,嚷到金亭館驛。
此時驛里無人,止有白馬在槽上吃草吃料。他本是西海小龍王,因犯天條,鋸角
退鱗,變白馬,馱唐僧往西方取經。忽聞人講唐僧是個虎精,他也心中暗想道:
「我師父分明是個好人,必然被怪把他變做虎精,害了師父。怎的好,怎的好?
大師兄去得久了,八戒、沙僧又無音信!」他只捱到二更時分,萬籟無聲,卻才
跳將起來道:「我今若不救唐僧,這功果休矣,休矣!」他忍不住,頓絕韁繩,
抖松鞍轡,急縱身,忙顯化,依然化作龍,駕起烏雲,直上九霄空里觀看。有詩
為證,詩曰:
三藏西來拜世尊,途中偏有惡妖氛。今宵化虎災難脫,白馬垂韁救主人。
小龍王在半空里,只見銀安殿內,燈燭輝煌,原來那八個滿堂紅上,點著八
根蠟燭。低下雲頭,仔細看處,那妖魔獨自個在上面,逼法的飲酒吃人肉哩。小
龍笑道:「這廝不濟!走了馬腳,識破風訊,翙匾秤鉈了吃人,可是個長進的!
卻不知我師父下落何如,倒遇著這個潑怪。且等我去戲他一戲,若得手,拿住妖
精再救師父不遲。」
好龍王,他就搖身一變,也變做個宮娥,真個身體輕盈,儀容嬌媚,忙移步
走入裡面,對妖魔道聲萬福:「駙馬啊,你莫傷我性命,我來替你把盞。」那妖
道:「斟酒來。」小龍接過壺來,將酒斟在他盞中,酒比鍾高出三五分來,更不
漫出。這是小龍使的逼水法。那怪見了不識,心中喜道:「你有這般手段!」小
龍道:「還斟得有幾分高哩。」那怪道:「再斟上,再斟上!」他舉著壺,只情
斟,那酒只情高,就如十三層寶塔一般,尖尖滿滿,更不漫出些須。那怪物伸過
嘴來,吃了一鍾,扳著死人,吃了一口,道:「會唱么?」小龍道:「也略曉得
些兒。」依腔韻唱了一個小曲,又奉了一鍾。那怪道:「你會舞么?」小龍道:
「也略曉得些兒,但只是素手,舞得不好看。」那怪揭起衣服,解下腰間所佩寶
劍,掣出鞘來,遞與小龍。小龍接了刀,就留心,在那酒席前,上三下四、左五
右六,丟開了花刀法。那怪看得眼吒,小龍丟了花字,望妖精劈一刀來。好怪物,
側身躲過,慌了手腳,舉起一根滿堂紅,架住寶刀。那滿堂紅原是熟鐵打造的,
連柄有八九十斤。兩個出了銀安殿,小龍現了本相,卻駕起雲頭,與那妖魔在那
半空中相殺。這一場黑地里好殺!怎見得——
那一個是碗子山生成的怪物,這一個是西洋海罰下的真龍。一個放毫光,如
噴白電;一個生銳氣,如迸紅雲。一個好似白牙老象走人間,一個就如金爪狸貓
飛下界。一個是擎天玉柱,一個是架海金梁。銀龍飛舞,黃鬼翻騰。左右寶刀無
怠慢,往來不歇滿堂紅。
他兩個在雲端里,戰彀八九回合。小龍的手軟筋麻,老魔的身強力壯。小龍
抵敵不住,飛起刀去,砍那妖怪。妖怪有接刀之法,一隻手接了寶刀,一隻手拋
下滿堂紅便打。小龍措手不及,被他把後腿上著了一下,急慌慌按落雲頭。多虧
了御水河救了性命。小龍一頭鑽下水去。那妖魔趕來尋他不見,執了寶刀,拿了
滿堂紅,回上銀安殿,照舊吃酒睡覺不題。
卻說那小龍潛於水底,半個時辰聽不見聲息,方才咬著牙,忍著腿疼跳將起
去,踏著烏雲,徑轉館驛,還變作依舊馬匹,伏於槽下。可憐渾身是水,腿有傷
痕,那時節——
意馬心猿都失散,金公木母盡凋零。黃婆傷損通分別,道義消疏怎得成!
且不言三藏逢災,小龍敗戰。卻說那豬八戒,從離了沙僧,一頭藏在草科里,
拱了一個豬渾塘。這一覺,直睡到半夜時候才醒。醒來時,又不知是甚麼去處。
摸摸眼,定了神思,側耳才聽。噫!正是那山深無犬吠,野曠少雞鳴。他見那星
移斗轉,約莫有三更時分,心中想道:「我要回救沙僧,誠然是單絲不線,孤掌
難鳴。罷,罷,罷!我且進城去見了師父,奏准當今,再選些驍勇人馬,助著老
豬明日來救沙僧罷。」那獃子急縱雲頭,徑回城裡,半霎時,到了館驛。此時人
靜月明,兩廊下尋不見師父,只見白馬睡在那廂,渾身水濕,後腿有盤子大小一
點青痕。八戒失驚道:「雙晦氣了!這亡人又不曾走路,怎麼身上有汗,腿有青
痕?想是歹人打劫師父,把馬打壞了。」
那白馬認得是八戒,忽然口吐人言,叫聲:「師兄!」這獃子嚇了一跌,扒
起來往外要走,被那馬探探身,一口咬住皂衣,道:「哥啊,你莫怕我。」八戒
戰兢兢的道:「兄弟,你怎麼今日說起話來了?你但說話,必有大不祥之事。」
小龍道:「你知師父有難么!」八戒道:「我不知。」小龍道:「你是不知!你
與沙僧在皇帝面前弄了本事,思量拿倒妖魔,請功求賞。不想妖魔本領大,你們
手段不濟,禁他不過。好道著一個回來,說個信息是,卻更不聞音。那妖精變做
一個俊俏文人,撞入朝中,與皇帝認了親眷,把我師父變作一個斑斕猛虎,見被
眾臣捉住,鎖在朝房鐵籠裡面。我聽得這般苦惱,心如刀割。你兩日又不在不知,
恐一時傷了性命。只得化龍身去救,不期到朝里,又尋不見師父。及到銀安殿外,
遇見妖精,我又變做個宮娥模樣,哄那怪物。那怪叫我舞刀他看,遂爾留心,砍
他一刀。早被他閃過,雙手舉個滿堂紅,把我戰敗。我又飛刀砍去,他又把刀接
了,捽下滿堂紅,把我後腿上著了一下,故此鑽在御水河,逃得性命。腿上青是
他滿堂紅打的。」八戒聞言道:「真個有這樣事?」小龍道:「莫成我哄你了!」
八戒道:「怎的好?怎的好!你可掙得動么?」小龍道:「我掙得動便怎的?」
八戒道:「你掙得動,便掙下海去罷。把行李等老豬挑去高老莊上,回爐做女婿
去呀。」小龍聞說,一口咬住他直裰子,那裡肯放,止不住眼中滴淚道:「師兄
啊,你千萬休生懶惰!」八戒道:「不懶惰便怎麼?沙兄弟已被他拿住,我是戰
不過他,不趁此散火,還等甚麼?」
小龍沉吟半晌,又滴淚道:「師兄啊,莫說散火的話,若要救得師父,你只
去請個人來。」八戒道:「教我請誰么?」小龍道:「你趁早兒駕雲回上花果山,
請大師兄孫行者來。他還有降妖的大法力,管教救了師父,也與你我報得這敗陣
之仇。」八戒道:「兄弟,另請一個兒便罷了,那猴子與我有些不睦。前者在白
虎嶺上,打殺了那白骨夫人,他怪我攛掇師父念《緊箍兒咒》。我也只當耍子,
不想那老和尚當真的念起來,就把他趕逐回去,他不知怎麼樣的惱我,他也決不
肯來。倘或言語上,略不相對,他那哭喪棒又重。假若不知高低,撈上幾下,我
怎的活得成么?」小龍道:「他決不打你,他是個有仁有義的猴王。你見了他,
且莫說師父有難,只說師父想你哩,把他哄將來。到此處見這樣個情節,他必然
不忿,斷乎要與那妖精比並,管情拿得那妖精,救得我師父。」八戒道:「也罷
也罷,你倒這等盡心,我若不去,顯得我不盡心了。我這一去,果然行者肯來,
我就與他一路來了;他若不來,你卻也不要望我,我也不來了。」小龍道:「你
去你去,管情他來也。」
真個獃子收拾了釘鈀,整束了直裰,跳將起去,踏著雲,徑往東來。這一回,
也是唐僧有命,那獃子正遇順風,撐起兩個耳朵,好便似風篷一般,早過了東洋
大海,按落雲頭。不覺的太陽星上,他卻入山尋路。
正行之際,忽聞得有人言語。八戒仔細看時,看來是行者在山凹里,聚集群
妖。他坐在一塊石頭崖上,面前有一千二百多猴子,分序排班,口稱「萬歲!大
聖爺爺!」八戒道:「且是好受用,且是好受用!怪道他不肯做和尚,只要來家
哩!原來有這些好處,許大的家業,又有這多的小猴伏侍!若是老豬有這一座山
場,也不做甚麼和尚了。如今既到這里,卻怎麼好?必定要見他一見是。」那呆
子有些怕他,又不敢明明的見他,卻往草崖邊,溜阿溜的溜在那一千二三百猴子
當中擠著,也跟那些猴子磕頭。
不知孫大聖坐得高,眼又乖滑,看得他明白,便問:「那班部中亂拜的是個
夷人,是那裡來的?拿上來!」說不了,那些小猴一窩蜂把個八戒推將上來,按
倒在地。行者道:「你是那裡來的夷人?」八戒低著頭道:「不敢,承問了。不
是夷人,是熟人熟人。」行者道:「我這大聖部下的群猴,都是一般模樣。你這
嘴臉生得各樣,相貌有些雷堆,定是別處來的妖魔。既是別處來的,若要投我部
下,先來遞個腳色手本,報了名字,我好留你在這隨班點紥。若不留你,你敢在
這里亂拜!」八戒低著頭,拱著嘴道:「不羞,就拿出這副嘴臉來了!我和你兄
弟也做了幾年,又推認不得,說是甚麼夷人!」行者笑道:「抬起頭來我看。」
那獃子把嘴往上一伸道:「你看么!你認不得我,好道認得嘴耶!」
行者忍不住笑道:「豬八戒。」他聽見一聲叫,就一轂轆跳將起來道:「正
是,正是!我是豬八戒!」他又思量道:「認得就好說話了。」行者道:「你不
跟唐僧取經去,卻來這里怎的?想是你沖撞了師父,師父也貶你回來了?有甚貶
書,拿來我看。」八戒道:「不曾沖撞他,他也沒甚麼貶書,也不曾趕我。」行
者道:「既無貶書,又不曾趕你,你來我這里怎的?」八戒道:「師父想你,著
我來請你的。」行者道:「他也不請我,他也不想我。他那日對天發誓,親筆寫
了貶書,怎麼又肯想我,又肯著你遠來請我?我斷然也是不好去的。」八戒就地
扯個謊,忙道:「委是想你,委實想你!」行者道:「他怎的想我來?」八戒道:
「師父在馬上正行,叫聲徒弟,我不曾聽見,沙僧又推耳聾。師父就想起你來,
說我們不濟,說你還是個聰明伶俐之人,常時聲叫聲應,問一答十。因這般想你,
專專教我來請你的,萬望你去走走。一則不孤他仰望之心,二來也不負我遠來之
意。」
行者聞言,跳下崖來,用手攙住八戒道:「賢弟,累你遠來,且和我耍耍兒
去。」八戒道:「哥啊,這個所在路遠,恐師父盼望去遲,我不耍子了。」行者
道:「你也是到此一場,看看我的山景何如。」那獃子不敢苦辭,只得隨他走走。
二人攜手相攙,概眾小妖隨後,上那花果山極巔之處。好山!自是那大聖回家,
這幾日,收拾得復舊如新,但見那——
青如削翠,高似摩雲。周圍有虎踞龍蟠,四面多猿啼鶴唳。朝出雲封山頂,
暮觀日掛林間。流水潺潺鳴玉佩,澗泉滴滴奏瑤琴。山前有崖峰峭壁,山後有花
木穠華。上連玉女洗頭盆,下接天河分派水。乾坤結秀賽蓬萊,清濁育成真洞府。
丹青妙筆畫時難,仙子天機描不就。玲瓏怪石石玲瓏,玲瓏結綵嶺頭峰。日影動
千條紫艷,瑞氣搖萬道紅霞。洞天福地人間有,遍山新樹與新花。
八戒觀之不盡,滿心歡喜道:「哥啊,好去處!果然是天下第一名山!」行
者道:「賢弟,可過得日子么?」八戒笑道:「你看師兄說的話,寶山乃洞天福
地之處,怎麼說度日之言也?「二人談笑多時,下了山,只見路旁有幾個小猴,
捧著紫巍巍的葡萄,香噴噴的梨棗,黃森森的枇杷,紅艷艷的楊梅,跪在路旁叫
道:「大聖爺爺,請進早膳。」行者笑道:「我豬弟食腸大,卻不是以果子作膳
的。也罷也罷,莫嫌菲薄,將就吃個兒當點心罷。」八戒道:「我雖食腸大,卻
也隨鄉入鄉是。拿來,拿來,我也吃幾個兒嘗新。」
二人吃了果子,漸漸日高。那獃子恐怕誤了救唐僧,只管催促道:「哥哥,
師父在那裡盼望我和你哩。望你和我早早兒去罷。」行者道:「賢弟,請你往水
簾洞里去耍耍。」八戒堅辭道:「多感老兄盛意,奈何師父久等,不勞進洞罷。」
行者道:「既如此,不敢久留,請就此處奉別。」八戒道:「哥哥,你不去了?」
行者道:「我往那裡去?我這里天不收地不管,自由自在,不耍子兒,做甚麼和
尚?我是不去,你自去罷。但上復唐僧:既趕退了,再莫想我。」獃子聞言,不
敢苦逼,只恐逼發他性子,一時打上兩棍。無奈,只得喏喏告辭,找路而去。行
者見他去了,即差兩個溜撒的小猴,跟著八戒,聽他說些甚麼。
真個那獃子下了山,不上三四里路,回頭指著行者,口裡罵道:「這個猴子,
不做和尚,倒做妖怪!這個猢猻,我好意來請他,他卻不去!你不去便罷!」走
幾步,又罵幾聲。那兩個小猴,急跑回來報道:「大聖爺爺,那豬八戒不大老實,
他走走兒,罵幾聲。」行者大怒,叫:「拿將來!」那眾猴滿地飛來趕上,把個
八戒,扛翻倒了,抓鬃扯耳,拉尾揪毛,捉將回去。畢竟不知怎麼處治,性命死
活若何
第三十回 邪魔侵正法 意馬憶心猿
書名:西遊記 作者:吳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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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怪把沙僧捆住,也不來殺他,也不曾打他,罵也不曾罵他一句。綽起
鋼刀,心中暗想道:「唐僧乃上邦人物,必知禮義,終不然我饒了他性命,又著
他徒弟拿我不成?噫!這多是我渾家有甚麼書信到他那國里,走了風訊!等我去
問他一問。」那怪陡起凶性,要殺公主。
卻說那公主不知,梳妝方畢,移步前來,只見那怪怒目攢眉,咬牙切齒。那
公主還陪笑臉迎道:「郎君有何事這等煩惱?」那怪咄的一聲罵道:「你這狗心
賤婦,全沒人倫!我當初帶你到此,更無半點兒說話。你穿的錦,戴的金,缺少
東西我去尋,四時受用,每日情深。你怎麼只想你父母,更無一點夫婦心?」那
公主聞說,嚇得跪倒在地,道:「郎君啊,你怎麼今日說起這分離的話?」那怪
道:「不知是我分離,是你分離哩!我把那唐僧拿來,算計要他受用,你怎麼不
先告過我,就放了他?原來是你暗地裡修了書信,教他替你傳寄。不然,怎麼這
兩個和尚又來打上我門,教還你回去?這不是你乾的事?」公主道:「郎君,你
差怪我了,我何嘗有甚書去?」老怪道:「你還強嘴哩!現拿住一個對頭在此,
卻不是證見?」公主道:「是誰?」老妖道:「是唐僧第二個徒弟沙和尚。」
原來人到了死處,誰肯認死,只得與他放賴。公主道:「郎君且息怒,我和
你去問他一聲。果然有書,就打死了,我也甘心;假若無書,卻不枉殺了奴奴也?」
那怪聞言,不容分說,輪開一隻簸箕大小的藍靛手,抓住那金枝玉葉的發萬根,
把公主揪上前,捽在地下,執著鋼刀,卻來審沙僧。咄的一聲道:「沙和尚!你
兩個輒敢擅打上我們門來,可是這女子有書到他那國,國王教你們來的?」沙僧
已捆在那裡,見妖精凶惡之甚,把公主摜倒在地,持刀要殺。
他心中暗想道:「分明是他有書去,救了我師父,此是莫大之恩。我若一口
說出,他就把公主殺了,此卻不是恩將仇報?罷、罷、罷!想老沙跟我師父一場,
也沒寸功報效,今日已此被縛,就將此性命與師父報了恩罷。」遂喝道:「那妖
怪不要無禮!他有甚麼書來,你這等枉他,要害他性命!我們來此問你要公主,
有個緣故,只因你把我師父捉在洞中,我師父曾看見公主的模樣動靜。及至寶象
國,倒換關文。那皇帝將公主畫影圖形,前後訪問,因將公主的形影,問我師父
沿途可曾看見,我師父遂將公主說起。他故知是他兒女,賜了我等御酒,教我們
來拿你,要他公主還宮。此情是實,何嘗有甚書信?你要殺就殺了我老沙,不可
枉害平人,大虧天理!」那妖見沙僧說得雄壯,遂丟了刀,雙手抱起公主道:
「是我一時粗鹵,多有沖撞,莫怪莫怪。」遂與他挽了青絲,扶上寶髻,軟款溫
柔,怡顏悅色,撮哄著他進去了,又請上坐陪禮。那公主是婦人家水性,見他錯
敬,遂回心轉意道:「郎君啊,你若念夫婦的恩愛,可把那沙僧的繩子略放鬆些
兒。」老妖聞言,即命小的們把沙僧解了繩子,鎖在那裡。沙僧見解縛鎖住,立
起來,心中暗喜道:「古人雲,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若不方便了他,他怎肯
教把我松放鬆放?」
那老妖又教安排酒席,與公主陪禮壓驚。吃酒到半酣,老妖忽的又換了一件
鮮明的衣服,取了一口寶刀,佩在腰裡,轉過手,摸著公主道:「渾家,你且在
家吃酒,看著兩個孩兒,不要放了沙和尚。趁那唐僧在那國里,我也趕早兒去認
認親也。」公主道:「你認甚親?」老妖道:「認你父王。我是他駙馬,他是我
丈人,怎麼不去認認?」公主道:「你去不得。』老妖道:「怎麼去不得?」公
主道:「我父王不是馬掙力戰的江山,他本是祖宗遺留的社稷。自幼兒是太子登
基,城門也不曾遠出,沒有見你這等凶漢。你這嘴臉相貌,生得這等醜陋,若見
了他,恐怕嚇了他,反為不美,卻不如不去認的還好。」老妖道:「既如此說,
我變個俊的兒去便罷。」公主道:「你試變來我看看。」好怪物,他在那酒席間,
搖身一變,就變做一個俊俏之人,真個生得——
形容典雅,體段崢嶸。言語多官樣,行藏正妙齡。才如子建成詩易,貌似潘
安擲果輕。頭上戴一頂鵲尾冠,烏雲斂伏;身上穿一件玉羅褶,廣袖飄迎。足下
烏靴
⑥ 《西遊記》第30回內容是什麼
第三十回 邪魔侵正法 意馬憶心猿》作者:吳承恩
卻說那怪把沙僧捆住,也不來殺他,也不曾打他,罵也不曾罵他一句。綽起 鋼刀,心中暗想道:「唐僧乃上邦人物,必知禮義,終不然我饒了他性命,又著 他徒弟拿我不成?噫!這多是我渾家有甚麼書信到他那國里,走了風訊!等我去 問他一問。」那怪陡起凶性,要殺公主。
卻說那公主不知,梳妝方畢,移步前來,只見那怪怒目攢眉,咬牙切齒。那 公主還陪笑臉迎道:「郎君有何事這等煩惱?」那怪咄的一聲罵道:「你這狗心 賤婦,全沒人倫!我當初帶你到此,更無半點兒說話。你穿的錦,戴的金,缺少 東西我去尋,四時受用,每日情深。你怎麼只想你父母,更無一點夫婦心?」那 公主聞說,嚇得跪倒在地,道:「郎君啊,你怎麼今日說起這分離的話?」那怪 道:「不知是我分離,是你分離哩!我把那唐僧拿來,算計要他受用,你怎麼不 先告過我,就放了他?原來是你暗地裡修了書信,教他替你傳寄。不然,怎麼這 兩個和尚又來打上我門,教還你回去?這不是你乾的事?」公主道:「郎君,你 差怪我了,我何嘗有甚書去?」老怪道:「你還強嘴哩!現拿住一個對頭在此, 卻不是證見?」公主道:「是誰?」老妖道:「是唐僧第二個徒弟沙和尚。」 原來人到了死處,誰肯認死,只得與他放賴。公主道:「郎君且息怒,我和 你去問他一聲。果然有書,就打死了,我也甘心;假若無書,卻不枉殺了奴奴也?」 那怪聞言,不容分說,輪開一隻簸箕大小的藍靛手,抓住那金枝玉葉的發萬根, 把公主揪上前,捽在地下,執著鋼刀,卻來審沙僧。咄的一聲道:「沙和尚!你 兩個輒敢擅打上我們門來,可是這女子有書到他那國,國王教你們來的?」沙僧 已捆在那裡,見妖精凶惡之甚,把公主摜倒在地,持刀要殺。
他心中暗想道:「分明是他有書去,救了我師父,此是莫大之恩。我若一口 說出,他就把公主殺了,此卻不是恩將仇報?罷、罷、罷!想老沙跟我師父一場, 也沒寸功報效,今日已此被縛,就將此性命與師父報了恩罷。」遂喝道:「那妖 怪不要無禮!他有甚麼書來,你這等枉他,要害他性命!我們來此問你要公主, 有個緣故,只因你把我師父捉在洞中,我師父曾看見公主的模樣動靜。及至寶象 國,倒換關文。那皇帝將公主畫影圖形,前後訪問,因將公主的形影,問我師父 沿途可曾看見,我師父遂將公主說起。他故知是他兒女,賜了我等御酒,教我們 來拿你,要他公主還宮。此情是實,何嘗有甚書信?你要殺就殺了我老沙,不可 枉害平人,大虧天理!」那妖見沙僧說得雄壯,遂丟了刀,雙手抱起公主道: 「是我一時粗鹵,多有沖撞,莫怪莫怪。」遂與他挽了青絲,扶上寶髻,軟款溫 柔,怡顏悅色,撮哄著他進去了,又請上坐陪禮。那公主是婦人家水性,見他錯 敬,遂回心轉意道:「郎君啊,你若念夫婦的恩愛,可把那沙僧的繩子略放鬆些 兒。」老妖聞言,即命小的們把沙僧解了繩子,鎖在那裡。沙僧見解縛鎖住,立 起來,心中暗喜道:「古人雲,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若不方便了他,他怎肯 教把我松放鬆放?」 那老妖又教安排酒席,與公主陪禮壓驚。吃酒到半酣,老妖忽的又換了一件 鮮明的衣服,取了一口寶刀,佩在腰裡,轉過手,摸著公主道:「渾家,你且在 家吃酒,看著兩個孩兒,不要放了沙和尚。趁那唐僧在那國里,我也趕早兒去認 認親也。」公主道:「你認甚親?」老妖道:「認你父王。我是他駙馬,他是我 丈人,怎麼不去認認?」公主道:「你去不得。』老妖道:「怎麼去不得?」公 主道:「我父王不是馬掙力戰的江山,他本是祖宗遺留的社稷。自幼兒是太子登 基,城門也不曾遠出,沒有見你這等凶漢。你這嘴臉相貌,生得這等醜陋,若見 了他,恐怕嚇了他,反為不美,卻不如不去認的還好。」老妖道:「既如此說, 我變個俊的兒去便罷。」公主道:「你試變來我看看。」好怪物,他在那酒席間, 搖身一變,就變做一個俊俏之人,真個生得── 形容典雅,體段崢嶸。言語多官樣,行藏正妙齡。才如子建成詩易,貌似潘 安擲果輕。頭上戴一頂鵲尾冠,烏雲斂伏;身上穿一件玉羅褶,廣袖飄迎。足下 烏靴花折,腰間鸞帶光明。豐神真是奇男子,聳壑軒昂美俊英。
公主見了,十分歡喜。那妖笑道:「渾家,可是變得好么?」公主道:「變 得好!變得好!你這一進朝啊,我父王是親不滅,一定著文武多官留你飲宴。倘 吃酒中間,千千仔細,萬萬個小心,卻莫要現出原嘴臉來,露出馬腳,走了風訊, 就不斯文了。」老妖道:「不消吩咐,自有道理。」 你看他縱雲頭,早到了寶象國。按落雲光,行至朝門之外,對閣門大使道: 「三駙馬特來見駕,乞為轉奏轉奏。」那黃門奏事官來至白玉階前,奏道:「萬 歲,有三駙馬來見駕,現在朝門外聽宣。」那國王正與唐僧敘話,忽聽得三駙馬, 便問多官道:「寡人只有兩個駙馬,怎麼又有個三駙馬?」多官道:「三駙馬, 必定是妖怪來了。」國王道:「可好宣他進來?」那長老心驚道:「陛下,妖精 啊,不精者不靈。他能知過去未來,他能騰雲駕霧,宣他也進來,不宣他也進來, 倒不如宣他進來,還省些口面。」國王准奏叫宣,把怪宣至金階。他一般的也舞 蹈山呼的行禮。多官見他生得俊麗,也不敢認他是妖精。他都是些肉眼凡胎,卻 當做好人。
那國王見他聳壑昂霄,以為濟世之梁棟,便問他:「駙馬,你家在那裡居住? 是何方人氏?幾時得我公主配合?怎麼今日才來認親?」那老妖叩頭道:「主公, 臣是城東碗子山波月庄人家。」國王道:「你那山離此處多遠?」老妖道:「不 遠,只有三百里。」國王道:「三百里路,我公主如何得到那裡,與你匹配?」 那妖精巧語花言虛情假意的答道:「主公,微臣自幼兒好習弓馬,采獵為生。那 十三年前,帶領家童數十,放鷹逐犬,忽見一隻斑斕猛虎,身馱著一個女子,往 山坡下走。是微臣兜弓一箭,射倒猛虎,將女子帶上本庄,把溫水溫湯灌醒,救 了他性命。因問他是那裡人家,他更不曾題公主二字。早說是萬歲的三公主,怎 敢欺心,擅自配合?當得進上金殿,大小討一個官職榮身。只因他說是民家之女, 才被微臣留在庄所。女貌郎才,兩相情願,故配合至此多年。當時配合之後,欲 將那虎宰了,邀請諸親,卻是公主娘娘教且莫殺。其不殺之故,有幾句言詞,道 得甚好,說道: 托天托地成夫婦,無媒無證配婚姻。前世赤繩曾系足,今將老虎做媒人。
臣因此言,故將虎解了索子,饒了他性命。那虎帶著箭傷,跑蹄剪尾而去。
不知他得了性命,在那山中修了這幾年,煉體成精,專一迷人害人。臣聞得昔年 也有幾次取經的,都說是大唐來的唐僧,想是這虎害了唐僧,得了他文引,變作 那取經的模樣,今在朝中哄騙主公。主公啊,那綉墩上坐的,正是那十三年前馱 公主的猛虎,不是真正取經之人!」 你看那水性的君王,愚迷肉眼不識妖精,轉把他一片虛詞,當了真實,道: 「賢駙馬,你怎的認得這和尚是馱公主的老虎?」那妖道:「主公,臣在山中, 吃的是老虎,穿的也是老虎,與他同眠同起,怎麼不認得?」國王道:「你既認 得,可教他現出本相來看。」怪物道:「借半盞凈水,臣就教他現了本相。」國 王命官取水,遞與駙馬。那怪接水在手,縱起身來,走上前,使個黑眼定身法, 念了咒語,將一口水望唐僧噴去,叫聲:「變!」那長老的真身,隱在殿上,真 個變作一隻斑斕猛虎。此時君臣同眼觀看,那隻虎生得── 白額圓頭,花身電目。四隻蹄,挺直崢嶸;二十爪,鉤彎鋒利。鋸牙包口, 尖耳連眉。獰猙壯若大貓形,猛烈雄如黃犢樣。剛須直直插銀條,刺舌騂騂噴惡 氣。果然是只猛斑斕,陣陣威風吹寶殿。
國王一見,魄散魂飛,唬得那多官盡皆躲避。有幾個大膽的武將,領著將軍 校尉一擁上前,使各項兵器亂砍。這一番,不是唐僧該有命不死,就是二十個僧 人,也打為肉醬。此時幸有丁甲、揭諦、功曹、護教諸神,暗在半空中護佑。所 以那些人,兵器皆不能打傷。眾臣嚷到天晚,才把那虎活活的捉了,用鐵繩鎖了, 放在鐵籠里,收於朝房之內。
那國王卻傳旨,教光祿寺大排筵宴,謝駙馬救拔之恩。不然,險被那和尚害 了。當晚眾臣朝散,那妖魔進了銀安殿。又選十八個宮娥彩女,吹彈歌舞,勸妖 魔飲酒作樂。那怪物獨坐上席,左右排列的,都是那艷質嬌姿。你看他受用。飲 酒至二更時分,醉將上來,忍不住胡為,跳起身大笑一聲,現了本相,陡發凶心, 伸開簸箕大手,把一個彈琵琶的女子,抓將過來,扢咋的把頭咬了一口。嚇得 那十七個宮娥,沒命的前後亂跑亂藏,你看那── 宮娥悚懼,彩女忙驚。宮娥悚懼,一似雨打芙蓉籠夜雨;彩女忙驚,就如風 吹芍葯舞春風。捽碎琵琶顧命,跌傷琴瑟逃生。出門那分南北,離殿不管西東。
磕損玉面,撞破嬌容。人人逃命走,各各奔殘生。
那些人出去又不敢吆喝,夜深了又不敢驚駕。都躲在那短牆檐下,戰戰兢兢 不題。
卻說那怪物坐在上面,自斟自酌。喝一盞,扳過人來,血淋淋的啃上兩口。
他在裡面受用,外面人盡傳道:「唐僧是個虎精!」亂傳亂嚷,嚷到金亭館驛。
此時驛里無人,止有白馬在槽上吃草吃料。他本是西海小龍王,因犯天條,鋸角 退鱗,變白馬,馱唐僧往西方取經。忽聞人講唐僧是個虎精,他也心中暗想道: 「我師父分明是個好人,必然被怪把他變做虎精,害了師父。怎的好,怎的好? 大師兄去得久了,八戒、沙僧又無音信!」他只捱到二更時分,萬籟無聲,卻才 跳將起來道:「我今若不救唐僧,這功果休矣,休矣!」他忍不住,頓絕韁繩, 抖松鞍轡,急縱身,忙顯化,依然化作龍,駕起烏雲,直上九霄空里觀看。有詩 為證,詩曰: 三藏西來拜世尊,途中偏有惡妖氛。今宵化虎災難脫,白馬垂韁救主人。
小龍王在半空里,只見銀安殿內,燈燭輝煌,原來那八個滿堂紅上,點著八 根蠟燭。低下雲頭,仔細看處,那妖魔獨自個在上面,逼法的飲酒吃人肉哩。小 龍笑道:「這廝不濟!走了馬腳,識破風訊,翙匾秤鉈了吃人,可是個長進的! 卻不知我師父下落何如,倒遇著這個潑怪。且等我去戲他一戲,若得手,拿住妖 精再救師父不遲。」 好龍王,他就搖身一變,也變做個宮娥,真個身體輕盈,儀容嬌媚,忙移步 走入裡面,對妖魔道聲萬福:「駙馬啊,你莫傷我性命,我來替你把盞。」那妖 道:「斟酒來。」小龍接過壺來,將酒斟在他盞中,酒比鍾高出三五分來,更不 漫出。這是小龍使的逼水法。那怪見了不識,心中喜道:「你有這般手段!」小 龍道:「還斟得有幾分高哩。」那怪道:「再斟上,再斟上!」他舉著壺,只情 斟,那酒只情高,就如十三層寶塔一般,尖尖滿滿,更不漫出些須。那怪物伸過 嘴來,吃了一鍾,扳著死人,吃了一口,道:「會唱么?」小龍道:「也略曉得 些兒。」依腔韻唱了一個小曲,又奉了一鍾。那怪道:「你會舞么?」小龍道: 「也略曉得些兒,但只是素手,舞得不好看。」那怪揭起衣服,解下腰間所佩寶 劍,掣出鞘來,遞與小龍。小龍接了刀,就留心,在那酒席前,上三下四、左五 右六,丟開了花刀法。那怪看得眼吒,小龍丟了花字,望妖精劈一刀來。好怪物, 側身躲過,慌了手腳,舉起一根滿堂紅,架住寶刀。那滿堂紅原是熟鐵打造的, 連柄有八九十斤。兩個出了銀安殿,小龍現了本相,卻駕起雲頭,與那妖魔在那 半空中相殺。這一場黑地里好殺!怎見得── 那一個是碗子山生成的怪物,這一個是西洋海罰下的真龍。一個放毫光,如 噴白電;一個生銳氣,如迸紅雲。一個好似白牙老象走人間,一個就如金爪狸貓 飛下界。一個是擎天玉柱,一個是架海金梁。銀龍飛舞,黃鬼翻騰。左右寶刀無 怠慢,往來不歇滿堂紅。
他兩個在雲端里,戰彀八九回合。小龍的手軟筋麻,老魔的身強力壯。小龍 抵敵不住,飛起刀去,砍那妖怪。妖怪有接刀之法,一隻手接了寶刀,一隻手拋 下滿堂紅便打。小龍措手不及,被他把後腿上著了一下,急慌慌按落雲頭。多虧 了御水河救了性命。小龍一頭鑽下水去。那妖魔趕來尋他不見,執了寶刀,拿了 滿堂紅,回上銀安殿,照舊吃酒睡覺不題。
卻說那小龍潛於水底,半個時辰聽不見聲息,方才咬著牙,忍著腿疼跳將起 去,踏著烏雲,徑轉館驛,還變作依舊馬匹,伏於槽下。可憐渾身是水,腿有傷 痕,那時節── 意馬心猿都失散,金公木母盡凋零。黃婆傷損通分別,道義消疏怎得成! 且不言三藏逢災,小龍敗戰。卻說那豬八戒,從離了沙僧,一頭藏在草科里, 拱了一個豬渾塘。這一覺,直睡到半夜時候才醒。醒來時,又不知是甚麼去處。
摸摸眼,定了神思,側耳才聽。噫!正是那山深無犬吠,野曠少雞鳴。他見那星 移斗轉,約莫有三更時分,心中想道:「我要回救沙僧,誠然是單絲不線,孤掌 難鳴。罷,罷,罷!我且進城去見了師父,奏准當今,再選些驍勇人馬,助著老 豬明日來救沙僧罷。」那獃子急縱雲頭,徑回城裡,半霎時,到了館驛。此時人 靜月明,兩廊下尋不見師父,只見白馬睡在那廂,渾身水濕,後腿有盤子大小一 點青痕。八戒失驚道:「雙晦氣了!這亡人又不曾走路,怎麼身上有汗,腿有青 痕?想是歹人打劫師父,把馬打壞了。」 那白馬認得是八戒,忽然口吐人言,叫聲:「師兄!」這獃子嚇了一跌,扒 起來往外要走,被那馬探探身,一口咬住皂衣,道:「哥啊,你莫怕我。」八戒 戰兢兢的道:「兄弟,你怎麼今日說起話來了?你但說話,必有大不祥之事。」 小龍道:「你知師父有難么!」八戒道:「我不知。」小龍道:「你是不知!你 與沙僧在皇帝面前弄了本事,思量拿倒妖魔,請功求賞。不想妖魔本領大,你們 手段不濟,禁他不過。好道著一個回來,說個信息是,卻更不聞音。那妖精變做 一個俊俏文人,撞入朝中,與皇帝認了親眷,把我師父變作一個斑斕猛虎,見被 眾臣捉住,鎖在朝房鐵籠裡面。我聽得這般苦惱,心如刀割。你兩日又不在不知, 恐一時傷了性命。只得化龍身去救,不期到朝里,又尋不見師父。及到銀安殿外, 遇見妖精,我又變做個宮娥模樣,哄那怪物。那怪叫我舞刀他看,遂爾留心,砍 他一刀。早被他閃過,雙手舉個滿堂紅,把我戰敗。我又飛刀砍去,他又把刀接 了,捽下滿堂紅,把我後腿上著了一下,故此鑽在御水河,逃得性命。腿上青是 他滿堂紅打的。」八戒聞言道:「真個有這樣事?」小龍道:「莫成我哄你了!」 八戒道:「怎的好?怎的好!你可掙得動么?」小龍道:「我掙得動便怎的?」 八戒道:「你掙得動,便掙下海去罷。把行李等老豬挑去高老莊上,回爐做女婿 去呀。」小龍聞說,一口咬住他直裰子,那裡肯放,止不住眼中滴淚道:「師兄 啊,你千萬休生懶惰!」八戒道:「不懶惰便怎麼?沙兄弟已被他拿住,我是戰 不過他,不趁此散火,還等甚麼?」 小龍沉吟半晌,又滴淚道:「師兄啊,莫說散火的話,若要救得師父,你只 去請個人來。」八戒道:「教我請誰么?」小龍道:「你趁早兒駕雲回上花果山, 請大師兄孫行者來。他還有降妖的大法力,管教救了師父,也與你我報得這敗陣 之仇。」八戒道:「兄弟,另請一個兒便罷了,那猴子與我有些不睦。前者在白 虎嶺上,打殺了那白骨夫人,他怪我攛掇師父念《緊箍兒咒》。我也只當耍子, 不想那老和尚當真的念起來,就把他趕逐回去,他不知怎麼樣的惱我,他也決不 肯來。倘或言語上,略不相對,他那哭喪棒又重。假若不知高低,撈上幾下,我 怎的活得成么?」小龍道:「他決不打你,他是個有仁有義的猴王。你見了他, 且莫說師父有難,只說師父想你哩,把他哄將來。到此處見這樣個情節,他必然 不忿,斷乎要與那妖精比並,管情拿得那妖精,救得我師父。」八戒道:「也罷 也罷,你倒這等盡心,我若不去,顯得我不盡心了。我這一去,果然行者肯來, 我就與他一路來了;他若不來,你卻也不要望我,我也不來了。」小龍道:「你 去你去,管情他來也。」 真個獃子收拾了釘鈀,整束了直裰,跳將起去,踏著雲,徑往東來。這一回, 也是唐僧有命,那獃子正遇順風,撐起兩個耳朵,好便似風篷一般,早過了東洋 大海,按落雲頭。不覺的太陽星上,他卻入山尋路。
正行之際,忽聞得有人言語。八戒仔細看時,看來是行者在山凹里,聚集群 妖。他坐在一塊石頭崖上,面前有一千二百多猴子,分序排班,口稱「萬歲!大 聖爺爺!」八戒道:「且是好受用,且是好受用!怪道他不肯做和尚,只要來家 哩!原來有這些好處,許大的家業,又有這多的小猴伏侍!若是老豬有這一座山 場,也不做甚麼和尚了。如今既到這里,卻怎麼好?必定要見他一見是。」那呆 子有些怕他,又不敢明明的見他,卻往草崖邊,溜阿溜的溜在那一千二三百猴子 當中擠著,也跟那些猴子磕頭。
不知孫大聖坐得高,眼又乖滑,看得他明白,便問:「那班部中亂拜的是個 夷人,是那裡來的?拿上來!」說不了,那些小猴一窩蜂把個八戒推將上來,按 倒在地。行者道:「你是那裡來的夷人?」八戒低著頭道:「不敢,承問了。不 是夷人,是熟人熟人。」行者道:「我這大聖部下的群猴,都是一般模樣。你這 嘴臉生得各樣,相貌有些雷堆,定是別處來的妖魔。既是別處來的,若要投我部 下,先來遞個腳色手本,報了名字,我好留你在這隨班點紥。若不留你,你敢在 這里亂拜!」八戒低著頭,拱著嘴道:「不羞,就拿出這副嘴臉來了!我和你兄 弟也做了幾年,又推認不得,說是甚麼夷人!」行者笑道:「抬起頭來我看。」 那獃子把嘴往上一伸道:「你看么!你認不得我,好道認得嘴耶!」 行者忍不住笑道:「豬八戒。」他聽見一聲叫,就一轂轆跳將起來道:「正 是,正是!我是豬八戒!」他又思量道:「認得就好說話了。」行者道:「你不 跟唐僧取經去,卻來這里怎的?想是你沖撞了師父,師父也貶你回來了?有甚貶 書,拿來我看。」八戒道:「不曾沖撞他,他也沒甚麼貶書,也不曾趕我。」行 者道:「既無貶書,又不曾趕你,你來我這里怎的?」八戒道:「師父想你,著 我來請你的。」行者道:「他也不請我,他也不想我。他那日對天發誓,親筆寫 了貶書,怎麼又肯想我,又肯著你遠來請我?我斷然也是不好去的。」八戒就地 扯個謊,忙道:「委是想你,委實想你!」行者道:「他怎的想我來?」八戒道: 「師父在馬上正行,叫聲徒弟,我不曾聽見,沙僧又推耳聾。師父就想起你來, 說我們不濟,說你還是個聰明伶俐之人,常時聲叫聲應,問一答十。因這般想你, 專專教我來請你的,萬望你去走走。一則不孤他仰望之心,二來也不負我遠來之 意。」 行者聞言,跳下崖來,用手攙住八戒道:「賢弟,累你遠來,且和我耍耍兒 去。」八戒道:「哥啊,這個所在路遠,恐師父盼望去遲,我不耍子了。」行者 道:「你也是到此一場,看看我的山景何如。」那獃子不敢苦辭,只得隨他走走。
二人攜手相攙,概眾小妖隨後,上那花果山極巔之處。好山!自是那大聖回家, 這幾日,收拾得復舊如新,但見那── 青如削翠,高似摩雲。周圍有虎踞龍蟠,四面多猿啼鶴唳。朝出雲封山頂, 暮觀日掛林間。流水潺潺鳴玉佩,澗泉滴滴奏瑤琴。山前有崖峰峭壁,山後有花 木穠華。上連玉女洗頭盆,下接天河分派水。乾坤結秀賽蓬萊,清濁育成真洞府。
丹青妙筆畫時難,仙子天機描不就。玲瓏怪石石玲瓏,玲瓏結綵嶺頭峰。日影動 千條紫艷,瑞氣搖萬道紅霞。洞天福地人間有,遍山新樹與新花。
八戒觀之不盡,滿心歡喜道:「哥啊,好去處!果然是天下第一名山!」行 者道:「賢弟,可過得日子么?」八戒笑道:「你看師兄說的話,寶山乃洞天福 地之處,怎麼說度日之言也?「二人談笑多時,下了山,只見路旁有幾個小猴, 捧著紫巍巍的葡萄,香噴噴的梨棗,黃森森的枇杷,紅艷艷的楊梅,跪在路旁叫 道:「大聖爺爺,請進早膳。」行者笑道:「我豬弟食腸大,卻不是以果子作膳 的。也罷也罷,莫嫌菲薄,將就吃個兒當點心罷。」八戒道:「我雖食腸大,卻 也隨鄉入鄉是。拿來,拿來,我也吃幾個兒嘗新。」 二人吃了果子,漸漸日高。那獃子恐怕誤了救唐僧,只管催促道:「哥哥, 師父在那裡盼望我和你哩。望你和我早早兒去罷。」行者道:「賢弟,請你往水 簾洞里去耍耍。」八戒堅辭道:「多感老兄盛意,奈何師父久等,不勞進洞罷。」 行者道:「既如此,不敢久留,請就此處奉別。」八戒道:「哥哥,你不去了?」 行者道:「我往那裡去?我這里天不收地不管,自由自在,不耍子兒,做甚麼和 尚?我是不去,你自去罷。但上復唐僧:既趕退了,再莫想我。」獃子聞言,不 敢苦逼,只恐逼發他性子,一時打上兩棍。無奈,只得喏喏告辭,找路而去。行 者見他去了,即差兩個溜撒的小猴,跟著八戒,聽他說些甚麼。
真個那獃子下了山,不上三四里路,回頭指著行者,口裡罵道:「這個猴子, 不做和尚,倒做妖怪!這個猢猻,我好意來請他,他卻不去!你不去便罷!」走 幾步,又罵幾聲。那兩個小猴,急跑回來報道:「大聖爺爺,那豬八戒不大老實, 他走走兒,罵幾聲。」行者大怒,叫:「拿將來!」那眾猴滿地飛來趕上,把個 八戒,扛翻倒了,抓鬃扯耳,拉尾揪毛,捉將回去。畢竟不知怎麼處治,性命死 活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⑦ 關於西遊記第30集!!
金巧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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⑧ 西遊題材的游戲,一開始主角村子裡有一個孫悟空雕像。武器帶屬性,眩暈,冰凍,屬性,打的怪一開始像狸貓
真大聖幻魔錄
我也找了好久
⑨ 西遊記第30回演的是什麼
第三十回 邪魔侵正法 意馬憶心猿
卻說那怪把沙僧捆住,也不來殺他,也不曾打他,罵也不曾罵他一句。綽起鋼刀,心中暗想道:「唐僧乃上邦人物,必知禮義,終不然我饒了他性命,又著他徒弟拿我不成?噫!這多是我渾家有什麼書信到他那國里,走了風訊!等我去問他一問。」那怪陡起凶性,要殺公主。知
卻說那公主不知,梳妝方畢,移步前來,只見那怪怒目攢眉,咬牙切齒。那公主還陪笑臉迎道:「郎君有何事這等煩惱?」那怪咄的一聲罵道:「你這狗心賤婦,全沒人倫!我當初帶你到此,更無半點兒說話。你穿的錦,戴的金,缺少東西我去尋,四時受用,每日情深。你怎麼只想你父母,更無一點夫婦心?」那公主聞說,嚇得跪倒在地,道:「郎君啊,你怎麼今日說起這分離的話?」那怪道:「不知是我分離,是你分離哩!我把那唐僧拿來,算計要他受用,你怎麼不先告過我,就放了他?原來是你暗地裡修了書信,教他替你傳寄。不然,怎麼這兩個和尚又來打上我門,教還你回去?這不是你乾的事?」公主道:「郎君,你差怪我了,我何嘗有甚書去?」老怪道:「你還強嘴哩!現拿住一個對頭在此,卻不是證見?」公主道:「是誰?」老妖道:「是唐僧第二個徒弟沙和尚。」齋
原來人到了死處,誰肯認死,只得與他放賴。公主道:「郎君且息怒,我和你去問他一聲。果然有書,就打死了,我也甘心;假若無書,卻不枉殺了奴奴也?」那怪聞言,不容分說,輪開一隻簸箕大小的藍靛手,抓住那金枝玉葉的發萬根,把公主揪上前,螟在地下,執著鋼刀,卻來審沙僧。咄的一聲道:「沙和尚!你兩個輒敢擅打上我們門來,可是這女子有書到他那國,國王教你們來的?」沙僧已捆在那裡,見妖精凶惡之甚,把公主摜倒在地,持刀要殺。知
他心中暗想道:「分明是他有書去,救了我師父,此是莫大之恩。我若一口說出,他就把公主殺了,此卻不是恩將仇報?罷、罷、罷!想老沙跟我師父一場,也沒寸功報效,今日已此被縛,就將此性命與師父報了恩罷。」遂喝道:「那妖怪不要無禮!他有什麼書來,你這等枉他,要害他性命!我們來此問你要公主,有個緣故,只因你把我師父捉在洞中,我師父曾看見公主的模樣動靜。及至寶象國,倒換關文。那皇帝將公主畫影圖形,前後訪問,因將公主的形影,問我師父沿途可曾看見,我師父遂將公主說起。他故知是他兒女,賜了我等御酒,教我們來拿你,要他公主還宮。此情是實,何嘗有甚書信?你要殺就殺了我老沙,不可枉害平人,大虧天理!」那妖見沙僧說得雄壯,遂丟了刀,雙手抱起公主道:「是我一時粗鹵,多有沖撞,莫怪莫怪。」遂與他挽了青絲,扶上寶髻,軟款溫柔,怡顏悅色,撮哄著他進去了,又請上坐陪禮。那公主是婦人家水性,見他錯敬,遂回心轉意道:「郎君啊,你若念夫婦的恩愛,可把那沙僧的繩子略放鬆些兒。」老妖聞言,即命小的們把沙僧解了繩子,鎖在那裡。沙僧見解縛鎖住,立起來,心中暗喜道:「古人雲,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若不方便了他,他怎肯教把我松放鬆放?」主
那老妖又教安排酒席,與公主陪禮壓驚。吃酒到半酣,老妖忽的又換了一件鮮明的衣服,取了一口寶刀,佩在腰裡,轉過手,摸著公主道:「渾家,你且在家吃酒,看著兩個孩兒,不要放了沙和尚。趁那唐僧在那國里,我也趕早兒去認認親也。」公主道:「你認甚親?」老妖道:「認你父王。我是他駙馬,他是我丈人,怎麼不去認認?」公主道:「你去不得。』老妖道:「怎麼去不得?」公主道:「我父王不是馬掙力戰的江山,他本是祖宗遺留的社稷。自幼兒是太子登基,城門也不曾遠出,沒有見你這等凶漢。你這嘴臉相貌,生得這等醜陋,若見了他,恐怕嚇了他,反為不美,卻不如不去認的還好。」老妖道:「既如此說,我變個俊的兒去便罷。」公主道:「你試變來我看看。」好怪物,他在那酒席間,搖身一變,就變做一個俊俏之人,真個生得——古
形容典雅,體段崢嶸。言語多官樣,行藏正妙齡。才如子建成詩易,貌似潘安擲果輕。頭上戴一頂鵲尾冠,烏雲斂伏;身上穿一件玉羅褶,廣袖飄迎。足下烏靴花摺,腰間鸞帶光明。豐神真是奇男子,聳壑軒昂美俊英。知
公主見了,十分歡喜。那妖笑道:「渾家,可是變得好么?」公主道:「變得好!變得好!你這一進朝啊,我父王是親不滅,一定著文武多官留你飲宴。倘吃酒中間,千千仔細,萬萬個小心,卻莫要現出原嘴臉來,露出馬腳,走了風訊,就不斯文了。」老妖道:「不消吩咐,自有道理。」知
你看他縱雲頭,早到了寶象國。按落雲光,行至朝門之外,對閣門大使道:「三駙馬特來見駕,乞為轉奏轉奏。」那黃門奏事官來至白玉階前,奏道:「萬歲,有三駙馬來見駕,現在朝門外聽宣。」那國王正與唐僧敘話,忽聽得三駙馬,便問多官道:「寡人只有兩個駙馬,怎麼又有個三駙馬?」多官道:「三駙馬,必定是妖怪來了。」國王道:「可好宣他進來?」那長老心驚道:「陛下,妖精啊,不精者不靈。他能知過去未來,他能騰雲駕霧,宣他也進來,不宣他也進來,倒不如宣他進來,還省些口面。」國王准奏叫宣,把怪宣至金階。他一般的也舞蹈山呼的行禮。多官見他生得俊麗,也不敢認他是妖精。他都是些肉眼凡胎,卻當做好人。古
那國王見他聳壑昂霄,以為濟世之梁棟,便問他:「駙馬,你家在那裡居住?是何方人氏?幾時得我公主配合?怎麼今日才來認親?」那老妖叩頭道:「主公,臣是城東碗子山波月庄人家。」國王道:「你那山離此處多遠?」老妖道:「不遠,只有三百里。」國王道:「三百里路,我公主如何得到那裡,與你匹配?」那妖精巧語花言虛情假意的答道:「主公,微臣自幼兒好習弓馬,采獵為生。那十三年前,帶領家童數十,放鷹逐犬,忽見一隻斑斕猛虎,身馱著一個女子,往山坡下走。是微臣兜弓一箭,射倒猛虎,將女子帶上本庄,把溫水溫湯灌醒,救了他性命。因問他是那裡人家,他更不曾題公主二字。早說是萬歲的三公主,怎敢欺心,擅自配合?當得進上金殿,大小討一個官職榮身。只因他說是民家之女,才被微臣留在庄所。女貌郎才,兩相情願,故配合至此多年。當時配合之後,欲將那虎宰了,邀請諸親,卻是公主娘娘教且莫殺。其不殺之故,有幾句言詞,道得甚好,說道:古
托天托地成夫婦,無媒無證配婚姻。前世赤繩曾系足,今將老虎做媒人。齋
臣因此言,故將虎解了索子,饒了他性命。那虎帶著箭傷,跑蹄剪尾而去。不知他得了性命,在那山中修了這幾年,煉體成精,專一迷人害人。臣聞得昔年也有幾次取經的,都說是大唐來的唐僧,想是這虎害了唐僧,得了他文引,變作那取經的模樣,今在朝中哄騙主公。主公啊,那綉墩上坐的,正是那十三年前馱公主的猛虎,不是真正取經之人!」主
你看那水性的君王,愚迷肉眼不識妖精,轉把他一片虛詞,當了真實,道:「賢駙馬,你怎的認得這和尚是馱公主的老虎?」那妖道:「主公,臣在山中,吃的是老虎,穿的也是老虎,與他同眠同起,怎麼不認得?」國王道:「你既認得,可教他現出本相來看。」怪物道:「借半盞凈水,臣就教他現了本相。」國王命官取水,遞與駙馬。那怪接水在手,縱起身來,走上前,使個黑眼定身法,念了咒語,將一口水望唐僧噴去,叫聲:「變!」那長老的真身,隱在殿上,真個變作一隻斑斕猛虎。此時君臣同眼觀看,那隻虎生得——齋
白額圓頭,花身電目。四隻蹄,挺直崢嶸;二十爪,鉤彎鋒利。鋸牙包口,尖耳連眉。獰猙壯若大貓形,猛烈雄如黃犢樣。剛須直直插銀條,刺舌駙駙噴惡氣。果然是只猛斑斕,陣陣威風吹寶殿。古
國王一見,魄散魂飛,唬得那多官盡皆躲避。有幾個大膽的武將,領著將軍校尉一擁上前,使各項兵器亂砍。這一番,不是唐僧該有命不死,就是二十個僧人,也打為肉醬。此時幸有丁甲、揭諦、功曹、護教諸神,暗在半空中護佑。所以那些人,兵器皆不能打傷。眾臣嚷到天晚,才把那虎活活的捉了,用鐵繩鎖了,放在鐵籠里,收於朝房之內。齋
那國王卻傳旨,教光祿寺大排筵宴,謝駙馬救拔之恩。不然,險被那和尚害了。當晚眾臣朝散,那妖魔進了銀安殿。又選十八個宮娥彩女,吹彈歌舞,勸妖魔飲酒作樂。那怪物獨坐上席,左右排列的,都是那艷質嬌姿。你看他受用。飲酒至二更時分,醉將上來,忍不住胡為,跳起身大笑一聲,現了本相,陡發凶心,伸開簸箕大手,把一個彈琵琶的女子,抓將過來,傣咋的把頭咬了一口。嚇得那十七個宮娥,沒命的前後亂跑亂藏,你看那——知
宮娥悚懼,彩女忙驚。宮娥悚懼,一似雨打芙蓉籠夜雨;彩女忙驚,就如風吹芍葯舞春風。螟碎琵琶顧命,跌傷琴瑟逃生。出門那分南北,離殿不管西東。磕損玉面,撞破嬌容。人人逃命走,各各奔殘生。主
那些人出去又不敢吆喝,夜深了又不敢驚駕。都躲在那短牆檐下,戰戰兢兢不題。古
卻說那怪物坐在上面,自斟自酌。喝一盞,扳過人來,血淋淋的啃上兩口。他在裡面受用,外面人盡傳道:「唐僧是個虎精!」亂傳亂嚷,嚷到金亭館驛。此時驛里無人,止有白馬在槽上吃草吃料。他本是西海小龍王,因犯天條,鋸角退鱗,變白馬,馱唐僧往西方取經。忽聞人講唐僧是個虎精,他也心中暗想道:「我師父分明是個好人,必然被怪把他變做虎精,害了師父。怎的好,怎的好?大師兄去得久了,八戒、沙僧又無音信!」他只捱到二更時分,萬籟無聲,卻才跳將起來道:「我今若不救唐僧,這功果休矣,休矣!」他忍不住,頓絕韁繩,抖松鞍轡,急縱身,忙顯化,依然化作龍,駕起烏雲,直上九霄空里觀看。有詩為證,詩曰:齋
三藏西來拜世尊,途中偏有惡妖氛。今宵化虎災難脫,白馬垂韁救主人。主
小龍王在半空里,只見銀安殿內,燈燭輝煌,原來那八個滿堂紅上,點著八根蠟燭。低下雲頭,仔細看處,那妖魔獨自個在上面,逼法的飲酒吃人肉哩。小龍笑道:「這廝不濟!走了馬腳,識破風訊,翙匾秤鉈了吃人,可是個長進的!卻不知我師父下落何如,倒遇著這個潑怪。且等我去戲他一戲,若得手,拿住妖精再救師父不遲。」知
好龍王,他就搖身一變,也變做個宮娥,真個身體輕盈,儀容嬌媚,忙移步走入裡面,對妖魔道聲萬福:「駙馬啊,你莫傷我性命,我來替你把盞。」那妖道:「斟酒來。」小龍接過壺來,將酒斟在他盞中,酒比鍾高出三五分來,更不漫出。這是小龍使的逼水法。那怪見了不識,心中喜道:「你有這般手段!」小龍道:「還斟得有幾分高哩。」那怪道:「再斟上,再斟上!」他舉著壺,只情斟,那酒只情高,就如十三層寶塔一般,尖尖滿滿,更不漫出些須。那怪物伸過嘴來,吃了一鍾,扳著死人,吃了一口,道:「會唱么?」小龍道:「也略曉得些兒。」依腔韻唱了一個小曲,又奉了一鍾。那怪道:「你會舞么?」小龍道:「也略曉得些兒,但只是素手,舞得不好看。」那怪揭起衣服,解下腰間所佩寶劍,掣出鞘來,遞與小龍。小龍接了刀,就留心,在那酒席前,上三下四、左五右六,丟開了花刀法。那怪看得眼吒,小龍丟了花字,望妖精劈一刀來。好怪物,側身躲過,慌了手腳,舉起一根滿堂紅,架住寶刀。那滿堂紅原是熟鐵打造的,連柄有八九十斤。兩個出了銀安殿,小龍現了本相,卻駕起雲頭,與那妖魔在那半空中相殺。這一場黑地里好殺!怎見得——齋
那一個是碗子山生成的怪物,這一個是西洋海罰下的真龍。一個放毫光,如噴白電;一個生銳氣,如迸紅雲。一個好似白牙老象走人間,一個就如金爪狸貓飛下界。一個是擎天玉柱,一個是架海金梁。銀龍飛舞,黃鬼翻騰。左右寶刀無怠慢,往來不歇滿堂紅。齋
他兩個在雲端里,戰彀八九回合。小龍的手軟筋麻,老魔的身強力壯。小龍抵敵不住,飛起刀去,砍那妖怪。妖怪有接刀之法,一隻手接了寶刀,一隻手拋下滿堂紅便打。小龍措手不及,被他把後腿上著了一下,急慌慌按落雲頭。多虧了御水河救了性命。小龍一頭鑽下水去。那妖魔趕來尋他不見,執了寶刀,拿了滿堂紅,回上銀安殿,照舊吃酒睡覺不題。主
卻說那小龍潛於水底,半個時辰聽不見聲息,方才咬著牙,忍著腿疼跳將起去,踏著烏雲,徑轉館驛,還變作依舊馬匹,伏於槽下。可憐渾身是水,腿有傷痕,那時節——齋
意馬心猿都失散,金公木母盡凋零。黃婆傷損通分別,道義消疏怎得成!主
且不言三藏逢災,小龍敗戰。卻說那豬八戒,從離了沙僧,一頭藏在草科里,拱了一個豬渾塘。這一覺,直睡到半夜時候才醒。醒來時,又不知是什麼去處。摸摸眼,定了神思,側耳才聽。噫!正是那山深無犬吠,野曠少雞鳴。他見那星移斗轉,約莫有三更時分,心中想道:「我要回救沙僧,誠然是單絲不線,孤掌難鳴。罷,罷,罷!我且進城去見了師父,奏准當今,再選些驍勇人馬,助著老豬明日來救沙僧罷。」那獃子急縱雲頭,徑回城裡,半霎時,到了館驛。此時人靜月明,兩廊下尋不見師父,只見白馬睡在那廂,渾身水濕,後腿有盤子大小一點青痕。八戒失驚道:「雙晦氣了!這亡人又不曾走路,怎麼身上有汗,腿有青痕?想是歹人打劫師父,把馬打壞了。」知
那白馬認得是八戒,忽然口吐人言,叫聲:「師兄!」這獃子嚇了一跌,扒起來往外要走,被那馬探探身,一口咬住皂衣,道:「哥啊,你莫怕我。」八戒戰兢兢的道:「兄弟,你怎麼今日說起話來了?你但說話,必有大不祥之事。」小龍道:「你知師父有難么!」八戒道:「我不知。」小龍道:「你是不知!你與沙僧在皇帝面前弄了本事,思量拿倒妖魔,請功求賞。不想妖魔本領大,你們手段不濟,禁他不過。好道著一個回來,說個信息是,卻更不聞音。那妖精變做一個俊俏文人,撞入朝中,與皇帝認了親眷,把我師父變作一個斑斕猛虎,見被眾臣捉住,鎖在朝房鐵籠裡面。我聽得這般苦惱,心如刀割。你兩日又不在不知,恐一時傷了性命。只得化龍身去救,不期到朝里,又尋不見師父。及到銀安殿外,遇見妖精,我又變做個宮娥模樣,哄那怪物。那怪叫我舞刀他看,遂爾留心,砍他一刀。早被他閃過,雙手舉個滿堂紅,把我戰敗。我又飛刀砍去,他又把刀接了,螟下滿堂紅,把我後腿上著了一下,故此鑽在御水河,逃得性命。腿上青是他滿堂紅打的。」八戒聞言道:「真個有這樣事?」小龍道:「莫成我哄你了!」八戒道:「怎的好?怎的好!你可掙得動么?」小龍道:「我掙得動便怎的?」八戒道:「你掙得動,便掙下海去罷。把行李等老豬挑去高老莊上,回爐做女婿去呀。」小龍聞說,一口咬住他直裰子,那裡肯放,止不住眼中滴淚道:「師兄啊,你千萬休生懶惰!」八戒道:「不懶惰便怎麼?沙兄弟已被他拿住,我是戰不過他,不趁此散火,還等什麼?」齋
小龍沉吟半晌,又滴淚道:「師兄啊,莫說散火的話,若要救得師父,你只去請個人來。」八戒道:「教我請誰么?」小龍道:「你趁早兒駕雲回上花果山,請大師兄孫行者來。他還有降妖的大法力,管教救了師父,也與你我報得這敗陣之仇。」八戒道:「兄弟,另請一個兒便罷了,那猴子與我有些不睦。前者在白虎嶺上,打殺了那白骨夫人,他怪我攛掇師父念《緊箍兒咒》。我也只當耍子,不想那老和尚當真的念起來,就把他趕逐回去,他不知怎麼樣的惱我,他也決不肯來。倘或言語上,略不相對,他那哭喪棒又重。假若不知高低,撈上幾下,我怎的活得成么?」小龍道:「他決不打你,他是個有仁有義的猴王。你見了他,且莫說師父有難,只說師父想你哩,把他哄將來。到此處見這樣個情節,他必然不忿,斷乎要與那妖精比並,管情拿得那妖精,救得我師父。」八戒道:「也罷也罷,你倒這等盡心,我若不去,顯得我不盡心了。我這一去,果然行者肯來,我就與他一路來了;他若不來,你卻也不要望我,我也不來了。」小龍道:「你去你去,管情他來也。」主
真個獃子收拾了釘鈀,整束了直裰,跳將起去,踏著雲,徑往東來。這一回,也是唐僧有命,那獃子正遇順風,撐起兩個耳朵,好便似風篷一般,早過了東洋大海,按落雲頭。不覺的太陽星上,他卻入山尋路。齋
正行之際,忽聞得有人言語。八戒仔細看時,看來是行者在山凹里,聚集群妖。他坐在一塊石頭崖上,面前有一千二百多猴子,分序排班,口稱「萬歲!大聖爺爺!」八戒道:「且是好受用,且是好受用!怪道他不肯做和尚,只要來家哩!原來有這些好處,許大的家業,又有這多的小猴伏侍!若是老豬有這一座山場,也不做什麼和尚了。如今既到這里,卻怎麼好?必定要見他一見是。」那獃子有些怕他,又不敢明明的見他,卻往草崖邊,溜阿溜的溜在那一千二三百猴子當中擠著,也跟那些猴子磕頭。古
不知孫大聖坐得高,眼又乖滑,看得他明白,便問:「那班部中亂拜的是個夷人,是那裡來的?拿上來!」說不了,那些小猴一窩蜂把個八戒推將上來,按倒在地。行者道:「你是那裡來的夷人?」八戒低著頭道:「不敢,承問了。不是夷人,是熟人熟人。」行者道:「我這大聖部下的群猴,都是一般模樣。你這嘴臉生得各樣,相貌有些雷堆,定是別處來的妖魔。既是別處來的,若要投我部下,先來遞個腳色手本,報了名字,我好留你在這隨班點扎。若不留你,你敢在這里亂拜!」八戒低著頭,拱著嘴道:「不羞,就拿出這副嘴臉來了!我和你兄弟也做了幾年,又推認不得,說是什麼夷人!」行者笑道:「抬起頭來我看。」那獃子把嘴往上一伸道:「你看么!你認不得我,好道認得嘴耶!」齋
行者忍不住笑道:「豬八戒。」他聽見一聲叫,就一轂轆跳將起來道:「正是,正是!我是豬八戒!」他又思量道:「認得就好說話了。」行者道:「你不跟唐僧取經去,卻來這里怎的?想是你沖撞了師父,師父也貶你回來了?有甚貶書,拿來我看。」八戒道:「不曾沖撞他,他也沒什麼貶書,也不曾趕我。」行者道:「既無貶書,又不曾趕你,你來我這里怎的?」八戒道:「師父想你,著我來請你的。」行者道:「他也不請我,他也不想我。他那日對天發誓,親筆寫了貶書,怎麼又肯想我,又肯著你遠來請我?我斷然也是不好去的。」八戒就地扯個謊,忙道:「委實想你,委實想你!」行者道:「他怎的想我來?」八戒道:「師父在馬上正行,叫聲徒弟,我不曾聽見,沙僧又推耳聾。師父就想起你來,說我們不濟,說你還是個聰明伶俐之人,常時聲叫聲應,問一答十。因這般想你,專專教我來請你的,萬望你去走走。一則不孤他仰望之心,二來也不負我遠來之意。」齋
行者聞言,跳下崖來,用手攙住八戒道:「賢弟,累你遠來,且和我耍耍兒去。」八戒道:「哥啊,這個所在路遠,恐師父盼望去遲,我不耍子了。」行者道:「你也是到此一場,看看我的山景何如。」那獃子不敢苦辭,只得隨他走走。二人攜手相攙,概眾小妖隨後,上那花果山極齋
■巔之處。好山!自是那大聖回家,這幾日,收拾得復舊如新,但見那——主
青如削翠,高似摩雲。周圍有虎踞龍蟠,四面多猿啼鶴唳。朝出雲封山頂,暮觀日掛林間。流水潺潺鳴玉佩,澗泉滴滴奏瑤琴。山前有崖峰峭壁,山後有花木穠華。上連玉女洗頭盆,下接天河分派水。乾坤結秀賽蓬萊,清濁育成真洞府。丹青妙筆畫時難,仙子天機描不就。玲瓏怪石石玲瓏,玲瓏結綵嶺頭峰。日影動千條紫艷,瑞氣搖萬道紅霞。洞天福地人間有,遍山新樹與新花。知
八戒觀之不盡,滿心歡喜道:「哥啊,好去處!果然是天下第一名山!」行者道:「賢弟,可過得日子么?」八戒笑道:「你看師兄說的話,寶山乃洞天福地之處,怎麼說度日之言也?「二人談笑多時,下了山,只見路旁有幾個小猴,捧著紫巍巍的葡萄,香噴噴的梨棗,黃森森的枇杷,紅艷艷的楊梅,跪在路旁叫道:「大聖爺爺,請進早膳。」行者笑道:「我豬弟食腸大,卻不是以果子作膳的。也罷也罷,莫嫌菲薄,將就吃個兒當點心罷。」八戒道:「我雖食腸大,卻也隨鄉入鄉是。拿來,拿來,我也吃幾個兒嘗新。」主
二人吃了果子,漸漸日高。那獃子恐怕誤了救唐僧,只管催促道:「哥哥,師父在那裡盼望我和你哩。望你和我早早兒去罷。」行者道:「賢弟,請你往水簾洞里去耍耍。」八戒堅辭道:「多感老兄盛意,奈何師父久等,不勞進洞罷。」行者道:「既如此,不敢久留,請就此處奉別。」八戒道:「哥哥,你不去了?」行者道:「我往哪裡去?我這里天不收地不管,自由自在,不耍子兒,做什麼和尚?我是不去,你自去罷。但上復唐僧:既趕退了,再莫想我。」獃子聞言,不敢苦逼,只恐逼發他性子,一時打上兩棍。無奈,只得喏喏告辭,找路而去。行者見他去了,即差兩個溜撒的小猴,跟著八戒,聽他說些什麼。主
真個那獃子下了山,不上三四里路,回頭指著行者,口裡罵道:「這個猴子,不做和尚,倒做妖怪!這個猢猻,我好意來請他,他卻不去!你不去便罷!」走幾步,又罵幾聲。那兩個小猴,急跑回來報道:「大聖爺爺,那豬八戒不大老實,他走走兒,罵幾聲。」行者大怒,叫:「拿將來!」那眾猴滿地飛來趕上,把個八戒,扛翻倒了,抓鬃扯耳,拉尾揪毛,捉將回去。畢竟不知怎麼處治,性命死活若何,且聽下回分解。